6
接下来的日子里，傅月都郁郁寡欢。
父亲母亲严令禁止她再提任何有关萧王府萧王爷的事情。
而我整日里则很悠闲地每天在屋子里读着从外面到处搜刮来的医书。
傅月一脸不屑地将我正在看的医术书打落在地上：
“你怕不是前世当病秧子当惯了，这辈子抱着个医书在这里看。”
“只可惜你这辈子没那么好命嫁进萧王府，身子养好了又怎么样？”
我平静地捡起地上的医书，扬了扬灰，没有理会她的挑衅。
其实，我前世并不是什么病秧子，我是被萧铮活活逼成那样子的。
大家看到的只是流水的补品吃进了我肚子，却不知那全都是假的。
而我为了让自己能活下来，只能是“久病成医”了。
傅月见我不说话，一脸不甘心地质问我：“你前世怎么就能让王爷自己主动上门提亲？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
我哪用得着使什么手段啊，像萧铮那样的。
我回想起前世在寺庙里遇见他，他把我当做了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可没想到我这样的举动正好刺激了他。
而这一世，傅月带着那么多随从一起去，萧铮肯定知道她是官家的女子，反倒心存顾忌不敢招惹了。
所以这次只可能是傅月自己主动送上门。
早知如此，那日我就该提醒一下傅月别带那么多人去。
…
我一脸嘲讽地看向傅月说道：“妹妹，你也不想想，你只是被萧王爷意外宠幸了一次罢了”
“这人证物证都没有的，谁会认啊——”
“再说了，以萧王爷的权势，就算有证据他也能不认，除非是有了他的孩子……”
“啊呀，我真是——我什么都没说啊，你不要再动任何心思了，萧王爷那样优秀的男子你注定高攀不起！”
我佯装出嫉妒恼恨的模样。
傅月一脸笑意，整个人顿时来了精神。
“姐姐，你都做了一世萧王妃了，这世怎么着也轮不到你了，感谢你的提点，妹妹感激不尽！”
我一脸恼恨地转身离去，只留下傅月一个人在那绞尽脑汁地开始谋划。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都不怎么看得见傅月，反倒是听说她和礼部侍郎家的小姐走得很近，经常去她们府上走动。
父亲对于这一点倒是比较支持，也没有阻拦她出门。
但父亲不知道的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是萧王爷的玩伴，二人经常在一起。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傅月一脸喜色地踏进我房门。
扶着腰满脸的春风得意：“姐姐，你前世就是这样母凭子贵，才被萧王爷上门求娶的吧。”
“你已经做了一世萧王妃，这一世也该让妹妹享受一下被这京城万千女子所艳羡的荣华宠爱了！”
我望着她微微隆起的肚皮，一脸笑意。
“那姐姐就祝妹妹平安生子，母子永生吧！”
7
父亲也知道了傅月怀孕的事，异常震怒。
不仅狠狠地甩了傅月一巴掌，还把纵容她的王婉茹也罚去跪了祠堂。
他可能完全没想到被自己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会真的上赶着去别人府里做那事。
父亲感觉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整个人都疲惫不堪。
而萧王爷那边自从知道傅月怀了身孕，一整个态度大反转。
不仅亲自上门求娶，还把流水一样的补品都往府里送。
这下，全京城都知道京兆尹家的二小姐在大婚前就怀上了萧王爷的孩子。
大家不敢说萧王爷的闲话，但都在背后戳父亲的脊梁骨：“傅大人真是养出了个好女儿啊！”
父亲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傅月的大婚在即，府里却透露出诡异的气氛。
唯一感到高兴的可能就是傅月自己——
当然，还有我。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格外高兴，那就是皇上。
皇上龙颜大悦，直接赶在大婚前就来府中下了圣旨。
不仅夸父亲为人清正，还夸傅月秀外慧中，最后更是赏赐了几大箱珠宝首饰给傅月当陪嫁。
得了圣旨的父亲此刻总算是出了口气，扬眉吐气起来，连弯着的腰都直了不少。
接下来的日子里，大家都忙着给傅月养胎，为不久之后的大婚筹办。
只有我空闲得很，整日男装出行去医馆给人义诊。
前世对医术的苦心钻研加上这一世的实践，没过多久，我就成了京城里众所周知的神医妙手。
就连太后都将我召进了宫帮她治疗心悸。
得知我是京兆尹家的大小姐，太后很是惊喜。
“嫌少有女子会出来行医的，你很是不错，哀家让皇上给你赐一家医馆，以后你就正大光明地出来行医怎么样？”
我感激不已，一个劲地磕头谢恩。
我知道，我这一世的步步为营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了。
8
我刚从皇宫里回来，还顾不上休息就被父亲叫去给傅月看诊。
“听说你自学成医？你去给你妹妹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他说傅月这胎怀得却有些异常。
明明才三个月，却比那怀有七八个月的孕肚更显大。
我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只可惜我也无能为力。
毕竟这可不是靠医术能解决的。
如果医术能救，那我前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接近死亡了。
父亲见我束手无策，又找来了许多太医来给问诊。
结果却都只是说胎儿正常，可能是营养太好了导致的。
大家都认可了太医的说法。
可我却知道，事实并不是如此。
只是我没有想到父亲居然也不信太医说的。
我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前世，我感觉自己肚子异常时父亲还劝慰我说是我多心。
连给我请太医来看一下都不许。
可现在他却对傅月这胎异常敏感。
甚至还偷偷差人去萧王府查探。
只可惜他什么也没查到。
9
不久之后便是傅月和萧铮的大婚之日。
傅月如愿以偿地成了萧王妃。
之后她传信给父亲要我去王府里照顾她，美其名曰说我是她的亲姐姐，又懂医术，照顾她自然比下人们更上心。
但从来没有哪家未出嫁的姑娘会去照顾已出嫁的姐姐，要去也是做母亲的去才是。
可父亲偏偏就应允了。
我想这就是他和傅月这对父女俩长久以来形成的默契。
把一个女儿送给另一个女儿去欺凌。
…
萧王府里，我撞见了我这一世最不愿见到的人——萧铮。
他与上一世容貌无异，还是一脸的玩世不恭。
我刻意避开直视他的眼睛，低垂着眉眼，一脸恭敬顺从的模样。
我知道，他不喜欢性格温顺懦弱的女子。
良久，他才松开了手，饶有兴趣道：“我瞧着姐姐长得比妹妹好看些呢，怎么当初娶的不是姐姐呢？”
我佯装出受到惊吓的样子，后退到有下人能看得见的地方，开口道：“王爷，你也知道我妹妹的脾气，她要是知道我亲近你，她定不会饶过我的。”
“你怕她？”
我点了点头，一副胆小畏缩的模样。
他顿时就没了兴趣，转身离去。
萧铮前脚刚走，后脚傅月就叫了人喊我过去。
一进门，脚边就砸来一个茶盏，碎了一地。
“傅清，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地去勾引王爷？怎么，你还是对王爷不死心是吗？”
我一脸惶恐：“妹妹，现在大家都知道王爷专宠你，他哪里看得上我。刚刚王爷只是叮嘱我要好好照顾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傅月脸色有一瞬间的凝滞。
她想起了前些日子回家时父亲嘱咐她的话——
“这个孩子不正常，最好是打掉。”
我心里冷笑。
前世父亲哄骗着我生下，这一世却劝他的好女儿打掉。
真是讽刺啊。
可他的这个好女儿会听他的话吗？
毕竟，前世步步被逼迫的我，早就看清了萧铮的真面目。
可这一世的傅月，却是主动地沉浸在萧铮对她的宠爱中无法自拔呢。
傅月把手放在肚子上，若有所思。
她目光投向我，难得语气温和起来。
“姐姐，前世你生产还顺利吧？你可感觉到怀孕时身体有什么异样吗？”
我认真回忆了好一会，一脸酸溜溜地说道：
“王爷前世可没有这么宠我，我吃的也没有妹妹这么好，生产的时候勉勉强强吧，反正女子生产都是不容易……”
傅月一脸焦急：“那身体方面可感觉有什么不舒服？”
我思索了片刻，真诚地说道：“没有吧，感觉一切都挺好的。”
傅月松了一口气，面上安心了不少，自顾自念叨道：“许是父亲多心了。”
望着面色苍白的傅月，我心里却很清楚，她活不久了。
9
很快便到了傅月生产那日，情况十分危急。
父亲找来了很多名医，就是为了要保住傅月母子。
萧铮见状一脸不屑：“丈人难道还信不过我府上的太医，我自然不会让我的王妃和孩子出事。”
父亲面色凝重，一个劲地在房外踱步。
整整一天一夜，孩子都没有生下来。
萧铮却一脸悠闲地喝着茶。
父亲再也忍不住，伸手打落他手里的茶盏：“萧铮，如果我女儿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
萧铮眼神阴恻恻地看向产房，说出来的话像毒蛇一样瘆人：
“反正无论如何，孩子都能生下——”
“至于你的女儿，不过是南疆皇室的余孽，死不足惜！”
父亲如遭雷击。
“所以——你果真如传闻中一样——无法生育？你当真在月儿身上种下了母蛊？你怎么能如此残忍！”
前世我在萧铮的书房里看到了很多他和南疆人之间的密信。
里面谈论都是些极其隐秘的事情。
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萧铮当年在九龙夺嫡中为了救现在的皇上被箭伤了下面，导致不能生育。
而他不甘心自己就此绝代，暗中与百年前被我朝灭了族的南疆后人取得了联系。
南疆极善巫术，他们给了王爷一只母蛊，只要种进了母体的身体里，就会靠着母体的心头血孕育出一个新生儿。
而这个孩子身上也流淌着萧铮的血脉。
只是这样的方式会大大折损母体的寿命，导致其迅速衰老死去。
前世，我是在生下孩子后才得知的这一切。
而那会儿我的身体也在肉眼可见地变虚弱，再后来我就死在了傅月手上。
…
此时的萧铮显然没想再瞒着我父亲，他一脸嘲笑：“丈人也是南疆皇室的后脉，难道连这点巫术都没看出来吗？”
10
父亲如丧考妣，满脸的颓废。
我猜测的没错，父亲就是南疆的后人。
所以才会这么凑巧——前世是我成了萧王妃而这世又是傅月。
只因为我和她身上都流淌着父亲的血。
这种母体必须得有南疆人的血脉才能唤醒。
那——
王婉如也是南疆人吧？
当年母亲死后不久，父亲就把她从南边的一个小村庄里带回来了。
而那个村庄的位置，我后来也查看过古迹地图。
就是百年前南疆族人生活的地方。
所以傅月是纯正的南疆血脉，怪不到父亲一直以来对我和她的态度差别这么大。
而萧铮身后的管家此时正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了父亲的面前。
他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古籍里才能看到的带着南疆印记的脸。
而一般有这样印记的人都是曾经服侍过南疆皇室的巫师。
他掏出匕首一把刺进了父亲的胸膛。
“南疆的叛徒，给我去死！”
“你在离朝做着你的京官，为离朝的狗皇帝卖命，你没想到当年被你陷害的族人还有存活的吧，今天我们就是来向你索命的！”
原来，当年南疆国之所以覆灭，是因为以父亲为首的这一族暗中投靠了我朝当时的皇帝，为其贡献了大批的军事情报。
最后更是下毒残害了一批南疆皇室子孙。
而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父亲这样一个平平无奇又没有氏族背景的人会突然成了前朝皇帝的心腹，一路官至京兆尹。
原来都是靠出卖自己的同族换来的。
10
次日，父亲的尸首和傅月的尸首悄悄地被抬出了王府。
萧王爷对外只说萧王妃是难产而死，而京兆尹大人丧女太过悲痛也跟着一起去了。
我没想到这世的结局和前世的完全不一样。
都还没等我出手，报仇对象就死了两个了。
前世，我生产时身边没有一个人，父亲也从未关心过我的死活。
哪像今天这样，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居然丧生在了萧王府。
简直令人惊叹。
而王婉如在府中听说了父女俩的死讯后，整个人都癫狂了。
可我却觉得这不够，我将我和傅月互换命运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她。
“这可都是你的女儿自己选择的路，要怪就怪你将她保护的太好，才会这么愚不可及，无可救药！”
王婉如情绪激动地望着我，心痛得无以复加。
我抽出银针狠狠地扎在了她的哑穴和风驰穴上，等过了明日，她这辈子都会变成一个说不了话的废人了。
我回想起小时候，王婉如就常常用一些残忍的手段惩罚我身边母亲留给我的下人。
直到她们一个个痛苦地死去。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识到了南疆毒术的厉害。
前世我自学了医术之后，特意挖开母亲当年的墓穴，对母亲的尸首验了尸。
果然如我所料，我的母亲也是死在一样的毒术下。
所以，当年王婉如在没有进府前就害死了我的母亲。
也可能是我的“好父亲”害死的。
毕竟他们都是南疆后人。
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唯一遗憾的是父亲和傅月不是完全地死在我手里。
那剩下的王婉茹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我要让日日夜夜待在我母亲的灵堂里，终身不能出去。
11
皇上因为对萧王爷心怀愧意，对父亲和傅月死在萧王府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萧铮却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他向皇请旨，希望将我赐婚给他。
却被太后一口回绝了。
“傅家已经死了一个女儿在你府上，做人还是留有些余地的好。”
萧铮一脸的不甘心，看向我的目光带着赤裸裸的占有欲。
“我觉得你就是属于我的，就好像我本该娶的人是你一样。”
“你说，你是不是和你妹妹换了命，所以才让我娶了你妹妹啊？”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王爷何出此言？难不成也是你的那位巫师告诉你的？”
“是我自己梦见的，我梦见你穿着大红嫁衣，踏进了我的王府。”
“我还梦见你在我身下挣扎，用牙齿将我的骨头差点咬穿……”
萧铮的这些话让我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他说的都是我前世亲身经历过。
难不成，他也重生了？
不行，我不能等了。
早在重生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最终的敌人是萧铮。
我凭借着前世的记忆，将他在城郊外打造的私人兵器库位置已经找着了。
包括他这些年藏在王府密室和暗道里那些与南疆后人勾结，密谋造反的证据全部偷出来了。
甚至我还发现了一个前世没有找到的地方——
那些埋葬着被他虐杀的民间女子尸首的地方。
这些年为了满足他那欲望，他在民间祸害了不少女子。
而这些被害的女子父母都是最普通的百姓，连申冤的机会都没有，还有很多人为了钱选择了息事宁人。
萧铮还特意将她们用南疆秘术保存在了盆中。
简直没有任何人性可言。
我之所以发现这些，也是因为前些日子去给傅月下葬时意外摔开了她的棺材盖，发现她的头颅不见了。
联想起民间的那些传闻，我不寒而栗。
翌日，我借着进宫替太后看诊的机会，将重生以来搜集到的所有萧铮犯罪的证据直接交给了皇上。
皇上看后大怒，他以为萧铮只是性子顽劣一点，却没想到手上沾了这么多条人命，甚至还意图谋反。
果不其然，皇上行动得非常迅速。
当天下午，皇宫里的一众卫兵就带着兵器包围了萧王府，还将他这些年布下的军事基地全部捣毁了个遍。
我知道，皇上这些年之所以对萧铮如此宽容，无非是觉得萧铮当年为了救他伤了身没有子嗣，不会有夺取皇位之心。
可若是皇上知道萧铮为了延续后代不惜勾结南疆余孽，还私造兵器，皇上能忍得了吗？
一夜之间，京城变了天。
荣极一时，不可一世的萧王爷被当众斩首。
萧王府上下所有人也都流放发卖。
而我们傅家作为南疆余孽也尽数被发卖。
但因为我揭露萧王爷谋反忤逆罪行有功，太后要求皇上赦免我的罪臣之女的身份。
特许我在京城继续经营自己的医馆救死扶伤。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