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小院的石榴树染成金红色，蝉鸣声中，众人围坐在竹椅上。宋志豪摩挲着茶碗边缘，碗中茶水映出他眉间的沟壑："在花桥打了8个小时，左埃坎受伤后让我祖父将他的刀带回来。左埃坎并没有回去，而是带在另外一把刀直接跟着部队走了。"
丹青托着腮，绣着蝴蝶的袖口滑落，露出腕间银镯："这么说，你也不能算广州本地人？"
"从血脉来说，宋志豪指了指脚下青砖，这儿才是根。"砖缝里钻出的蕨草沾着茶渍，在他鞋旁轻轻摇曳。
左项锋："那后来呢？"
左老赛的藤椅"吱呀"作响，老人望着屋檐下垂落的蛛网，声音像从旧时光里浮出："后来他祖父随部队北上，你爷爷本以为能等到父亲归来，最后只等到这把刀。"他枯槁的手指划过八仙桌，桌面上深褐色的刀痕仿佛还在渗出铁锈味。
蝉鸣突然尖锐起来。左晓宝突然从母亲怀里钻出，汗湿的额头蹭着陈濡沫的衣襟："爷爷，我要练武！以后也要保家卫国！"稚嫩的童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陈濡沫笑着揉乱儿子的头发，抬头却见丈夫盯着茶碗出神，眉间皱成刀刻的\"川\"字。
"你昨晚不是说有事？"她悄悄戳了戳左项锋的腰。左项锋手一抖，茶水泼在石板上，腾起的热气中，他望向父亲花白的鬓角："爸，咱家的刀......被我弄丢了。"
晨光像把金梳子，透过屋顶破洞将尘埃梳成光柱。左老赛佝偻着背，指尖抚过牌匾背面积年的灰垢，蛛丝黏在皱纹里，像时光织就的网。左项锋盯着父亲青筋凸起的手背，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店铺里格外清晰。
"昨天早上。"他说完立即闭紧嘴唇，仿佛多说一个字就会泄露更多秘密。左老赛的指甲抠进木纹，牌匾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怕我死？"
"不是！"左项锋急得向前踉跄半步。
左老赛转身时，阳光正巧掠过他浑浊的右眼，那里映着儿子额头的冷汗："找得回来？"
"能！"左项锋的承诺撞在四壁刀架上，数十把未开刃的刀在晨光中沉默。
院门外，丹青的绣花鞋踩过门槛，宋志豪的皮鞋踏碎晨露。陈濡沫突然抓住丹青的手，两枚银镯相碰，发出清越的响声："在广州......"话未说完便哽住，她指尖抚过丹青腕间蝴蝶纹样——那是二十年前她们共同学绣的样式。
"姐，我会常来。"丹青的笑眼弯成月牙，转身时马尾扫过左项锋肩头："那批厨刀不急，先找你的七彩刀。"
左项锋愣在原地，直到看不到宋志豪夫妻身影。对面小饭馆里，刘嘎能倚着门框嗑瓜子，葵花籽壳在阳光下像金色的雨。
左老赛的躺椅在梧桐树下摇晃，树影斑驳中，老人忽然睁眼："刀王大赛？"他的目光像淬火的钢，烙在儿子绷紧的脊背上。
左项锋抱着双木刀经过厢房时，陈濡沫突然拽住他的衣角。汗湿的夏衫下，她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那晚......你喊的是刀因为它丢了，是吗？"泪珠滚落在他手背，比锻铁炉的火星还烫。
陈濡沫：“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庭院里，木刀破空声惊起麻雀。左项锋腾挪劈砍，刀尖划过石榴花，殷红的花瓣飞起，沾在汗湿的背心上。左老赛浑浊的瞳孔里，儿子的身影渐渐与记忆重叠——六十年前，也是这般盛夏，父亲左埃坎持双刀立于院中，刀光如虹，惊落满树青翠。
一片花瓣飘落老人膝头，被他枯瘦的手指碾碎，汁液红得像那年峡谷里的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