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蒲团上,轻抿着茶水,刚喝完一杯,阿言便推门走了进来,手中多了个匣子。我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做人还是少问的好。
阿言笑着走到我对面,盘腿坐下,将那匣子放在身旁,“你倒是不见外,自个儿喝起茶来了。”
我手一顿,不好意思的将茶杯放下,阿言无奈的摇头,给我斟满,“开个玩笑,半月不见,怎么如此不经逗了?”
我有些懊恼的将眼前的茶杯一推,“半月不见,阿言怎么如此爱作弄人了?”
“好好好,是小生的不是。”阿言看着我脸上的黑纱,皱眉道:“这面纱,在我这里,不用戴了吧?”
我抚上脸上的黑纱,内心有些忐忑,上次阿言看见我的脸,反应如此大,我到现在还有点心有余悸,自从来到金昌国,除了阿初和乐今,在谁面前我都不敢露出真容,一直小心翼翼的,并不是怕别人觉得我丑,而是怕还会有其他人像阿言那样反应过激,或者看的出我是中了毒,我需要池雪丹!
最终我还在摘下了面纱,因为在阿言面真的已经没有必要了。淡到近乎看不出的粗眉,软塌塌的酒糟鼻,厚重而又嫣红的唇瓣,一张脸说不出的怪异,似胖似肿,又似病态的面瘫,在阿言专注的眼神下,我终是忍不住,双手掩面,在那样俊美不凡的人面前,越发趁的自己丑陋无比,此刻,我竟有些自卑起来。
一双温热的大手轻轻拿开我掩面的手,我害怕的悄悄抬眼去看他,阿言正弯着一双璀璨的眸子看着我,“我说过,容颜不重要,你无需如此不自在。”
我呼出一口气,强自镇定,学着他的样子,唇角轻扬,“我还不是怕吓着你。。。”
“哦?”阿言松开我的手,那眸中的笑意更浓,“你多虑了,这世上还没什么能吓着我的。”这样的语气不像是温柔的阿言说的,我有些诧异,倒像是某个毒舌的家伙!
我翻了个白眼,思忖片刻,正色道:“我叫林风!”
阿言一愣,我继续道:“其实我是赴你们山庄的英雄宴来的,这回随军去金城,昨日刚回来。如今事情办完了,就这几日就要走了,可能……”我捏紧裙摆,垂首轻声道:“可能再也没机会见你了。”
“阿风。”温润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我有些激动的抬头,阿风,好特别的称呼,好亲昵的感觉……
“你知道自己中毒吗?”
我有些呆愣的看着他,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我点点头。
阿言眸子轻颤,低下头看向桌上的茶杯,“你若想要,我便帮你。”
这句话,是他第二次对我说,第一次是黯然神伤,这一次呢?虽说刚才跟他解释过了,可阿言真的完全相信了吗?想到这里,我笑着摇摇头,“我现在还不想要呢,你看我不是活蹦乱跳的吗,就是丑了点而已,不急不急。”
阿言拧眉看我,“你是怕我又误会你吗?”
我忙摆手,一本正经的道:“没有没有,我现在真的还不需要呢。”
阿言叹一口气,“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中的是何毒?”
我摇头,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只知道需要池雪丹。
阿言双目如炬的紧盯着我的双眼,柔美的唇瓣微启,一字一字的道:“残花!你中的是天下奇毒残花!”
残花?残花败柳?这名字听起来好像不太友好呢。
阿言见我一脸茫然,站起身,走到窗边,“两百年前,在这大陆的东方,原本有三十三岛,消失的那岛叫蓬莱岛,岛上的男子个个丰神俊秀,女子则都千娇百媚,如隐世的仙人般,岛上奇花异草,珍禽异兽,都是些世间难得的宝物,因此惹了不少外人觊觎,蓬莱岛的岛主司徒青为保护蓬莱岛不受外人侵犯,联合司徒家族四大长老,使出禁忌之术将整个蓬莱岛封印起来,只有有蓬莱血统的人才可以开启出入,封印完成之后,司徒青因耗尽了心神精血而去世了,四大长老也是一夜间苍老如百岁之人,临死之际吩咐后人将尸身藏匿起来。这些也是后来听走出蓬莱岛的司徒家的后人说的。”说道这里,阿言回头看我一眼,“司徒一姓是蓬莱岛独有的,司徒家族擅长奇门异阵和易经八卦,想当年火云国的墨家堡,虽然是世间机关术的顶级世家,但在司徒家的面前,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墨家堡?我有些惊愕的看着阿言,这是我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阿初,应该和墨家堡有关的吧?
阿言见我神情有异,轻笑道:“原来你也知道墨家堡,可惜这墨家堡在十年前被人一夕之间灭了门,甚是可惜。众人皆知司徒家擅长机关,却鲜少有人知道,他们的毒术和机关术是其实是并列的!只不过司徒家的人觉得这毒术过于歹毒,便隐藏起来,不为人知。你身上的残花毒,便是司徒家毒谱排名第三的毒。”
我靠,这么一说,这毒好像还挺高级的。我到底是什么人,这下毒的人这么看的起我?
“残花毒,不是最毒的,却是最阴的!”说到这里,一向温润的阿言居然有些愤怒,“何人如此歹毒,竟会给你下这种毒!”
我起身走到阿言身边,无所谓的道:“还好吧,不就是丑点,也没别的毛病,你不用这样生气的。”
阿言气的伸指戳了一下我的脑门,“那是因为这毒要在你满十六岁之时才会彻底显现出来!”
十六?我还没满十六?嘿嘿~
“你这丫头,到底在偷乐些什么,有没有听我说话?”
“啊,听着呢听着呢,阿言你继续说。”
“此毒是专门下在十六岁以下的处子身上的,初期症状便是如你现在的样子般,容貌突变,我之所以一眼就看出你中了毒,是因为我从小阅毒无数,尤其是这种失传了的毒,或许你不曾注意自己的唇边,那里有一颗红痣,那便是中残花毒的体外特征,初期是红艳的,之后颜色会越来越深,直至变黑,那时…才是真正毒发之时。”
我失神的抚上自己的唇角,这颗红痣我不是没发现,我还以为只是简单的一颗痣而已,原来,却是可以要我命的毒痣!原以为是前几日随军出征有些劳累,所以颜色才会变得有些黯淡。
我握紧渐白的指尖,有些慌张起来,“那如果毒发了,会怎样?”
“残花之所以下在未满十六的处子身上,是因为只有下在处子身上,才可起到容貌突变的功效,而且,可以将毒传至下一代,生生不止,永世遗传!若是过了十六岁,你的容貌自会恢复,可是这毒却会一直深埋体内,终年身体冰寒,每日新旧交替之时,体内毒素在阴气最重的时刻,会疯狂滋生,使人欲火焚身,只有与男子交合才可抑制体内燥热的毒性,可每次与男子交合后…”
“等等,我怎么听着这么像春药?下毒的人也太阴损了吧?可我不知道自己如今多大,这该怎么办啊?”
“你不知道自己多大?”阿言惊愕的看着我,觉得不可思议。
我低垂着头,闷闷道:“不瞒你说,我前段时间失忆了,只有最近几个月的记忆,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中毒…”
阿初皱眉问道:“你最近可否有心绞痛和手脚冰凉的症状?”
这句话震的我一下子呆在原地,双手无意识的放在胸口上,心绞痛,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是我用力过猛而已,原来也是因为中毒,早上阿初吃惊的声音又在耳边回想起来,“天呐,姐姐你手这么冰啊!”
“有,心绞痛已经有数月了,手脚冰凉却是这几日才开始的。”我抓住阿言的手,希望他会告诉我,还有时间还有机会。
可是阿言却双目圆睁,抽手反握住我的手,声音有些急促,“数月?”
看他如此表情,我心中仿佛被人重击了一拳,疼到无法呼吸,踉跄着后退几步,“是不是…快了?”
“恐怕,最多也只有一两个月的时日了。”
我上前一步,像抓救命稻草般紧紧抓着阿言的胳膊,“阿。。阿言,我真的不是为了池雪丹接近你的,我是真心待你的,你可以拿到池雪丹,你愿意帮我的,对吗?”
阿言淡淡的望着我,轻声道:“嗯!”
“太好了,太好了!”我喜极而泣,激动的在旁边走来走去,“可以解毒了,太好了,太好了!”
阿言看着手足无措的我,伸出臂膀将我纳入怀中,揉着我的头发轻声哄着,“对,你身上的毒,可解了。”
在阿言沉稳宽阔的怀中,我的心绪渐渐平静,可是阿言的眸子却越来越深沉,沉如窗外漆黑的夜,藏了太多我所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