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盘旋,下坡更为陡峭。回想闪骅的奔速,常人自是难以驾驭,一旦坠马生命危殆。
男子在十字路前停顿了片刻,稍稍一思索,选择了促狭小道继续追逐。
冬来挠了挠头:“公子,你怎么知道她会走这条道?这么窄的路,她又骑着马,我猜她不会走这边。”
男子疾步在前,丝毫没有歇步的打算,斩钉截铁道:“正是因为这条道满是荆棘,烈国的人马也正如你所想,不会从这条路追逐而来。所以这条路才是最安全的。再看那条大路,尽是脚印,你觉得她会傻到走这条路等着被抓吗?”
男子话音刚落,便听见不远处,传来女子轻微的呼救声。接着是马儿鼻腔里发出的“哧哧”声。
冬来惊呼:“真的在这边!”两人大喜,疾步寻去。
闪骅伫立在路央来回顿足,时不时的将头伸向路侧的陡坡下。男子随即望去,便看见喜罗满身狼狈得跌在了草丛中,浑身布满划痕。身侧便是沼泽,泛着恶臭。
“快把手给我。”男子一只手紧抓着路旁的树根,将另一只手朝喜罗伸了过去。喜罗满心愉悦,正要伸手来握。不料,男子却缩回了手,喜罗握了个空。
男子说:“我可以拉你上来,但是你要答应我,今日之事一笔勾销。包括害你坠马一事。”喜罗火冒三丈,天下再也没有此等卑劣恶浊的男子了,可此刻为了保命,自然也别无它选,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费了九六二虎之力,喜罗终于被拽了上来。可脚上一阵刺疼,才知坠马之时崴了脚。
三人还未来得及喘口气,便听见周遭传来了烈国人马的声音。三人匆忙卧倒在地,淹没在繁密的杂草之中。
喜罗眉间一蹙,自己虽藏得天衣无缝,可似乎忘却了什么。定神一想,闪骅还高高伫立在身旁。喜罗压嗓唤道:“闪骅,趴下。”闪骅傲气得昂了昂头,继续低头觅食。
“趴下,快啊!”喜罗抚额,绝望得阖上了目。
紧要关头,男子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闪骅投了过去。不料,闪骅四肢一弯,竟识趣的卧倒在地,“埋”在了茂密的芦苇丛中。便是那一眼之差,几个甲士探出了头,在路旁埋怨着:“这边没有。还是去那边看看。”三人才逃过一劫。
“看来他们已经搜过竹屋了,我们现在回去必然安全。”男子搀扶着喜罗起身,没走几步,喜罗疼的满头大汗。
“我背你吧。”男子俯身扎了马步,示意喜罗上背。随即扭头对着冬来唤道:“冬来,牵马!”冬来嘀咕了一句:“这匹马怎么看都不像神驹。”
“哪有那么多废话,叫你牵你就牵。”男子搪塞了一句。
杂草丛生,茂密且过膝长短。男子一步一步艰难而行,湿透的鞋像冰块一般黏在脚掌上。
“你现在不怕我连累你了吗?”喜罗静静的趴在男子的背上,满心的感激和淡淡的愧疚。
“你这个女子好不识趣。”男子浮夸一笑,嘘呼道:“我宋司仁,乃堂堂将门男儿,一身正气,万夫莫当。怎会被那几个小兵小卒吓到。”
喜罗眸子一闪:“你姓宋?这可是汉国的国姓呢?”
“可不是嘛!”冬来一副傲娇脸,显然特别自豪。宋司仁脸色一黯,冬来匆忙住口,没敢在往下说。
一路小吵小闹,到达了竹屋才安息了片刻。
回想今日匪夷所思的一切,宋司仁不禁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喜罗微微思量了下,宋司仁算是救了自己一命,算是深交了,如实答道:“邱喜罗!”
宋司仁“哦”了一声,只顾扑打身上的污尘,看似未将喜罗的名字听进心里。喜罗也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行医名气虽大,但出了康州的界地,怕也没几个人认识自己。听冬来一直唤他为公子,估摸着是周边小国的嫩主,抑或是汉国的皇亲,喜罗也懒得细问。
“我去打水。”冬来拎着木桶朝着屋后走去。随便清理了一番伤口,喜罗便乏困得厉害,于是卧床休憩。
冬季寒冽,飘风发发。
直到次日,刺眼的光折射进竹屋,才觉得有些暖意。宋司仁和冬来醒来之时,已是晌午。喜罗却不知踪影。
冬来忙翻了翻腰间的褡裢,感慨道:“幸好钱还在。公子,那个贼不见了。”再看一眼桌案上的干粮,又说道:“干粮好像少了几块。”
宋司仁匆忙推门而出,见闪骅被拴在竹桥旁。沉思了片刻,喃喃道:“她不是贼。”
“你怎么知道?”冬来挠了挠头,有些不解。
“你有见过不偷钱的贼吗?我们的钱都在,连这么值钱的神驹也在。”宋司仁缓缓走到桌案旁,见案上用锐物刻了几排字:“长路艰辛,难免饥殍。不得已借走干粮若干。奉闪骅答谢,善待之。”
“那她能去哪儿?”冬来愈听愈糊涂。
宋司仁努力回想着昨日的一切,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了她那句:若不是你,我早逃出烈国的边境了。现在没有了马,又身无分文,何时才能回到康侯府?
她定是离开了烈国的境地,前往康侯府的路上。
康侯府?莫非她是燕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