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乍暖乍寒。阳光从茂密的竹叶中漏洒下来。
光晕浅黄,挥落在竹下舞剑的男子身上。如玉的肌略显的白嫩了些,可眉宇间倒多了几分阳刚。
“禀侯爷,郡主回来了!”霍武握拳通告,燕烺手中的剑仍然舞的游刃有余,不紧不慢道:“回来就好!”
利剑一挥,竹叶飘然而落,仿若鹅毛大雪纷飞于天。
忆起鹅毛大雪,去年冬日的雪倒是最为密集。冻的喜罗几日不愿出门,时时窝在衾被中。想到此处,燕烺手中的剑缓了下来,竟渐渐的失了力道。
“大哥!”燕穆玉雀跃上前,燕烺搁下手中的剑迎了上来。两人在石桌前坐:“几月不见,大哥又消瘦了!”
燕烺神情悠然,端起桌上的菊茶,轻抿一口:“这次回故里,一路上还顺畅吗?”
燕穆玉抓着燕烺的臂膀,急匆匆道:“哥,前几日我路过陵州,你猜我见到谁了?”
“谁?”燕烺搁下茶盅,幽眸一黯,问的轻描淡写。
燕穆玉脱了披风塞到一旁的丫鬟手中,蹙眉道:“我看到邱喜罗了!”
燕烺握盅的手一顿,密睫扇动了几下,眉宇间竟不知不觉蒙了层弱弱的愁意,故作淡然道:“哦?”
“我看到她和向邑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卿卿我我,好不热乎。大哥,你被她骗了!”燕穆玉愈说愈激愤:“她当初被夏良苏拆穿细作的身份,还能轻而易举地逃出来。就值得怀疑了。”
燕烺盯着茶盅有些恍了神,他知道穆玉向来口无遮拦,最不喜撒谎,此番言语也并非空穴来风。
可是,她和向邑,真的在一起了吗?
燕穆玉见燕烺神情恍惚心不在焉,又叫唤道:“大哥,你在听我说话吗?”
“一路奔波也累了,你去歇着吧!”燕烺回神,嘴角泛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燕穆玉虽有些不悦,但也实在觉得乏了,便绕开了竹林回了府。
刚到府门前,便见宋司仁懒散悠闲地从府内走出,燕穆玉愕然,大呼:“站住,你是谁?你在康侯府做什么?”
宋司仁见燕穆玉面生,口气猖狂,言行举止颇为张扬,再见其一身男子的装束,却掩不住女子的曼妙身姿,面相虽美但透着一股蛮气。
不必细想,定知她是康侯府下人口中常念叨的“郡主”。一旁卧地栽花的花农见燕穆玉归来,欢呼道:“郡主回来啦!”
燕穆玉甩头,指着宋司仁问花农:“老吴,他是谁?”
老吴忙答:“他是汉荣伯的公子,已来府有段日子了!是侯爷的贵客。郡主离府有数月之久,自然不认识。”
燕穆玉随即大悟:“汉荣伯?不就是那个年过六旬才得一子的汉老贼吗?他的儿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司仁脸色一沉,衫角一掀,朝燕穆玉步步逼去。
燕穆玉连连退步,见宋司仁眸子里似乎能喷出火般,保不准干出什么荒唐事来。惊呼:“你想做什么?”就是这一瞬,宋司仁抬手朝着燕穆玉的脸庞伸去,不料,却捡起其肩上的一片竹叶,举在唇前轻轻一吹,竹叶如碟落于了地上。见燕穆玉的神情有些怯,宋司仁不禁发笑:“这次我只是拿掉你肩上的竹叶。”宋司仁搓了搓手,拂袖而去,将“下次就是拿掉你的脑袋”憋了回去。
燕穆玉咬牙,鼻间冷哼了一声:“纨绔子弟!”
晚宴,席上只有燕烺和宋司仁在座,燕穆玉姗姗来迟,见了宋司仁,脸色瞬间铁青。
“穆玉,这位是汉少伯主。”燕烺轻柔的话语被燕穆玉截断:“我知道。这位少伯主的放荡不羁,我早已领教过了。”
宋司仁只顾埋头用膳,直到燕穆玉牢骚全部宣泄完,才搁下碗筷,悠悠一笑:“两位慢用!”随即打了个闷响的饱嗝,抹了把嘴,转身离席。嘴角的那抹邪笑,显得愈加轻浮。
燕穆玉怒了:“大哥,你看他。轻薄浮夸,不知尊卑。东道主还没开动,蹭饭的倒已离了席。”
“穆玉!”燕烺一声厉喝,语气中满是苛责。
“大哥,你又在犯傻。那个邱喜罗就是例子,你还想再吃一次亏吗?”燕穆玉几乎是在吼叫,震聋欲耳。
宋司仁的步履渐渐缓了下来,竖耳听着身后燕穆玉的咆哮:“当日真该一剑杀了她。此时此刻她定和向邑窝在衾被中,商量着怎么治我们呢!可大哥你却和这样一个卑劣的家伙一起用膳。”
“不得无礼。”燕烺一声厉喝,又猛烈咳嗽了几声,缓了语气:“他是我们的恩人。是要与我们一同击垮烈国,铲除大周的贵人。”
燕穆玉嗤笑:“他这种人,能帮你什么?帮你吃饭吗?”
“够了!”燕烺拍案而起,神色已失了往日的柔:“你的脾性越来越恶劣了。”说完转身回了房,弃了这一桌丰盛酒菜。
听见穆玉提及喜罗,宋司仁步履极为缓慢,他在康侯府数月,从不见燕烺这般恼怒,往日下人丢了金器银器,从未挨过半句责骂。就连他枕了数年的寒玉枕被打碎,他也不过只是一声叹息!
而此刻,他竟恼怒拍案,怒的不单单是穆玉的娇纵,而是穆玉口中喜罗的“欺骗”吧!
“陵州?”宋司仁心中默念:“喜罗,你还真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呢!”
餐堂中,唯有燕穆玉一人在席,满腔怒火烧裂了喉,早已没了胃口。猛然掀翻了餐桌,菜肴洒翻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