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弈点了点头:“陈大人不是迂腐之人,大敌当前,我相信他会理解的。”
“万一陈大人不理解,我就自己来,大不了战争结束后,再被贬一次,反正我都习惯了。”
王雨道:“少帅也不用这么悲观,只要我们宣传到位,即便不用抵税,我相信百姓也会踊跃捐款的。”
北堂弈道:“公子还有妙招?”
王雨道:“这就是第二步了,舆论攻势。打了这么多年突厥人,我相信军中应该有不少可歌可泣、悲壮感人的抗敌故事吧?”
北堂弈神色严肃的说道:“当然,这些事情,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王雨道:“挑几个有代表性的,然后找几个说书先生,将其改编成话本,街头巷尾不断传颂。然后再找点水军安插在群众之中,等说书先生讲到最激烈的时候,水军配合着演戏,把群众的情绪提升到顶点。”
“如此一来,我相信只要心中存有热血良知的人,都会踊跃捐款,抗击敌寇。”
北堂弈道:“公子口中的水军,应该不是说打仗的水军吧。”
“哦,这个水军指的是群众演员。”王雨解释道。
见北堂弈还有些蒙圈,王雨道:“就是戏子。”
北堂弈皱起眉头:“这不是在骗人么?”
王雨道:“只要故事是真的,那就不叫骗人,顶多叫打鸡血。”
北堂弈本想问什么叫打鸡血,可转念一想,自己总问这些问题,未免显得脑子有点不好使,就把话咽了回去。
“最后,想一句口号。”王雨道。
“这又是为什么?口号有什么用?”北堂弈问道。
王雨道:“可千万别小看了口号的作用,一句好的口号,可以起到凝聚人心的作用。”
“口号可以让群众有一个统一的发泄点,少帅想想看,当故事说到最激动人心的时候,大家一起喊口号,那场面得多么的热血。”
北堂弈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昔年自己领兵抵抗突厥人时,士兵们在面临绝境的时候,都会喊一句:“山河日月常在,大齐天下无敌。”
就这么一句话,会让士兵们在绝境中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甚至能扭转一场战役!
“先生言之有理,但想口号并非我之所长,所以还是得麻烦先生。”
不知不觉间,北堂弈对王雨的称呼,从公子变成了先生。
北堂弈对王雨的态度,也从这个称呼上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王雨手指轻点鼻梁,沉吟片刻后道:“山河无恙、英雄不朽、大齐无敌!”
北堂弈听完,对着王雨抱拳一揖,“先生大才,请受在下一拜。”
王雨道:“使不得使不得,我这点微末才华,跟少帅相比,不值一提。”
王雨倒不是谦虚,毕竟口号这种东西,也不是说想就能想的,一个震撼人心的口号,是需要经过时间的沉淀的,但眼下形势紧急,他也只能把之前听到的那句北堂军的口号,略微改变一下。
所以北堂弈的这一拜,他是真的觉得受之有愧。
“行动起来吧,突厥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北堂弈挺直腰杆,目光凝重的说道。
……
当一个政权机构,为了一件事情全力运转的时候,人们才会意识到它究竟有多恐怖。
不到三个时辰,根据北堂军真实事件改编的话本,就已经发放到了近三十个说书先生的手中。
三十个说书先生拿着话本,走向了府衙给他们划定的区域。
一刻钟后,第一位到达指定区域的说书先生,开始了他的表演。
因为突厥人即将到来,城中人心惶惶,愿意听书的人少之又少,这时候水军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一个地区围满了群众,还不是传来抽泣、辱骂等声音,居民的好奇心终究被撩了起来,开始往说书先生所在的方向汇聚。
说书先生也一直在观察四周,确定听书的人,真实听众大于水军的时候,立刻从头开始讲述故事,而水军们也悄悄的往后撤,把更好的位置让给真正的居民。
当然,水军也并未离开,他们还要继续配合说书先生,因为群体的情绪是很容易产生共鸣的。
“这支突厥人对马头坡展开了疯狂的攻击,短短一个时辰,突厥就发动了八次冲锋,但每一次都被镇守马头坡的北堂军小队给打退。”
“这支突厥军队之所以这般疯狂,是因为他们要赶着去支援前线的主力部队,而北堂军的小队,就是要拦住他们,阻拦的时间越久,北堂军的主力就越有可能将整个突厥人的主力全部吃掉。”
“双方的兵力差距悬殊,北堂军的小队只有三十人,而且个个带着伤,反观突厥的支援队伍,是一支完整的鹰师!”
“最终,这支北堂军小队,以三十人为代价,阻拦了突厥鹰师足足一天一夜,为前线主力赢得了宝贵的时间,北堂军主力在少帅的带领下,全歼突厥主力,两支豹师共计六万人!取得了大齐建国以来对突厥人的最大人数胜利!”
人群中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那支小队的兵呢,还活着吗?”
说书人擦了擦眼泪,道:“无一人生还。”
人群中开始响起了哭泣声。
说书先生道:“但这三十个勇士的名字,却被记录了下来,我手里就有一份名册,在此,请让我把这些勇士的名字念出来,因为我们不能忘了他们!”
“好,念!”
说书先生深吸一口气,用庄严的声音,缓缓的念出了每一位勇士的名字。
这并不是编纂的名字,更不是虚假的故事,这件事是真实发生过,只不过说书先生在讲述的时候,略微的加上了些修辞的手法。
当念到最后一个勇士的名字时,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白发皑皑的老妇人,她拄着拐颤巍巍的来到说书先生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枚军功章,道:“这是我儿子张大牛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你刚才念到了张大牛的名字,我想知道,你口中的张大牛,是我儿子吗?”
“因为他们都说,我儿子叛国了。”
说书先生接过军功章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大娘,他就是你儿子,这枚军功章上,写着北堂军三个字呢,他绝没有叛国!”
大娘老泪纵横,身形也有些踉跄,说书先生想要搀扶她,大娘却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接着问道:“我儿可曾畏战?”
说书先生道:“不曾!”
“可否英勇?”大娘又问。
说书先生道:“勇冠三军!”
大娘不停的点头,道:“好孩子,好孩子!没有丢张家列祖列宗的脸,也没有丢北堂军的脸,更没有丢陛下、大齐的脸!”
“老妇人我,也可以去九泉之下,告诉老头子这个好消息了。”
言罢,身子一软,倒地不起。
说书先生急忙蹲下将其抱住,呼唤了几声没有回应后,探了探老妇人的鼻息,发现她已然气绝。
说书先生此刻的心情也无比激荡,他看着四周的百姓,用力的喊出了那句口号。
“山河无恙、英雄不朽、大齐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