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叔叔,你在说什么?”
反应了半天,探究着吴叔叔复杂的表情,遥絮越来越可以确定,他一定知道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二小姐,总之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你实在不应该再把它们送出去!”遥絮看出吴叔叔欲言又止,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告诉自己某个事实的真相,遥絮只好继续说:“吴叔叔,您知道什么?请您告诉我!如果是关于我的,我想我有权知道!”
“唉,算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对老爷忠心耿耿,他既然肯在临终之前把这些财产还给你,我想他也是想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补偿你......二小姐,其实海氏集团是老爷当年从你亲生父亲那里抢来的!”
“我亲生父亲?”遥絮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
“是的!他叫卢振宇,当年和老爷是很好的朋友,两个人一起创业,你父亲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可是老爷却总时运不济,那时候卢先生帮过老爷很多的忙......”
遥絮坐在停在道边的跑车里安静无声地听他娓娓道来。
“要不是当初他们爱上了同一个女孩,也许他们真的可以成为一辈子的好朋友!”
“你说的那个女孩是——姚静姝?”
听到遥絮没有像往常一样称呼姚阿姨,而是直接说出她的名字,吴叔叔的表情微顿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是的!我猜老爷已经告诉你,她就是你的亲生母亲了吧?”
遥絮面无表情,原来吴叔叔心里对所发生的一切都有打算。
“看来你是不打算原谅她,重新接纳她了?!”
“她需要我的原谅和接纳吗?吴叔叔,你太高看絮儿了!”
听着遥絮近似无情的话语,吴叔叔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场冤债终于走到了偿还这一天。
“后来怎么样呢?”遥絮急于想知道档案上没有的那部分。
“其实夫人和卢先生是青梅竹马,从小就在一起的,两个人上了同一所大学之后,我们老爷才加入到其中,刚开始我们老爷并没有要破坏的意思,可谁知世间之事瞬息万变,一次学校组织的旅游,让卢先生对夫人的感情发生了变化,随后两个人就无法再亲密如初了...”
“那他们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老爷从来没有明确地提起过,只是大学毕业之后,他们两个人就分手了,而那时夫人的肚子里已经怀上了你。”
吴叔叔说到这儿的时候,很是担忧地望了遥絮一眼,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居然比自己所想象的要镇定的多。
“既然海爸和...他是好朋友,当初他也没有破坏那两个人的感情,那您为什么会说是海爸从他手里抢走的海氏集团?后来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吴叔叔听到遥絮还是称呼老爷为“海爸”,为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却称呼为“那两个人”,越发担心自己即将说出口的事实真相,虽然目前她表现的状态还算稳定,可是自己看她从小到大,太清楚她的脾性,她是一个心思很重的女孩,况且她对老爷的感激之情如此之深,这要是真被她知道还有另外一个幕后的原因,不知道她到底会不会觉得太受伤了呢?
“吴叔叔,你快说呀!到底是为什么?你又知道些什么?”
遥絮早已心急如焚,迫切地想听到一个答案,可奈何偏偏这个时候,吴叔叔却吞吞吐吐起来。
“二小姐,我......”
“你快说呀!吴叔叔,求你——”
遥絮这辈子第一次说“求”,没想到却还是为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为了自己生命中最不想提及的两个人。
“那是二十年前的一天,老爷面临事业上的破产,我作为老爷的司机,开着车正打算返回公司,没想到在路上碰到遭遇车祸的卢先生,我们当时都看到了那一幕,如果当时我们救他的话,他一定可以活下来...可是...老爷硬是不允许我把车停下来...我到现在还能回想起来当初卢先生望着我们车身离开时的绝望眼神...”
“你是说——海爸故意对他见死不救?”
遥絮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全身瞬时觉得虚软无力,吴叔叔惭愧地低下头去,满是皱纹的脸上留下了两行悔恨的泪水。
“那...姚静姝知道吗?”
吴叔叔自责地摇摇头,接着说:“没人知道!当时报纸报道称卢先生因失血过多死于一场车祸......在后来,老爷就凭借着当年和陆先生的交情和在商场的一定地位,接手了卢先生的企业,自己的公司也因此有了新资金的注入而起死回生......”
终于解答了心中一直纠结不散的一个谜团,遥絮却发现自己的内心越发沉重,那种一点点不断下坠的无力感,渐渐将自己的呼吸、生命慢慢淹没,遥絮不由自主地大口喘着粗气,吴叔叔也无地自容地一言不发,直到终于来自于遥絮的质问:“所以海爸之所以从孤儿院把我接回家里,是因为自己的良心不安?而他所谓的对我的疼爱,也只不过是想尽力让自己不再那么自责吧?”
“二小姐,其实...老爷是真心疼爱您的,他想补偿您...”
“补偿我?怎么补偿?我从小到大所背负的一切苦痛、一切委屈、一切骂名是他能补偿得了的吗?你没听到海洋叫我什么吗?他叫我野孩子,我是野孩子,从小到大我就是这样被人骂大的,开心的时候不敢大声笑、难过的时候不敢大声哭,永远不敢肆无忌惮地像海泉那样趴在他的怀里撒娇,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出生的那一天就必须承受这一切,您知道有多少次我就快要撑不下去了吗?海洋那么欺负我,我都不敢多吭一声,为什么?因为我一直认为自己是多余的,我认为自己在海家无论做什么都没有资格,他的那些所谓的疼爱只是在我满是鲜血的伤口上刮过的一阵风而已,而后我从海洋那所遭受的所有磨难才是切切实实地存在我的记忆里的,那些伤口上不断被人撒盐的日子,根本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呜呜......”
遥絮终于忍不住了,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吴叔叔第一次看到她在自己面前哭泣,那些有些岔气的哭声让自己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都情不自禁地感到心里酸酸的,越发不是滋味,心里不知不觉地认定一个想法——这个孩子的确有资格讨回一切......泪眼婆娑中,遥絮给小柔打去了电话,电话刚接通,遥絮就不受控制地“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小柔那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霎时面色被吓得惨白,不住地问:“遥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哪儿?”呜呜咽咽之中,遥絮给出了一个大概位置,半个小时之后,小柔就赶到了遥絮的所在地,从车上直接冲下来,钻进了遥絮所在的跑车里。看到小柔终于出现,遥絮恍惚觉得自己等待了一个世纪,立刻扑到了她的怀里,再一次痛哭出声,感受到小柔的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上的雨水和自己的泪水混合到一起,遥絮始终想不明白,刚才还艳阳高照的一个天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小柔始终没有多说一句话,直到遥絮自己把情绪发泄的差不多的时候,才温柔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吴叔叔看到她们姐妹谈心,随手拿起车里的一把备用伞走了出去,很好意地给她们腾出了一个私密的空间。
“小柔...小柔,海爸...海爸,他怎么可以这样呢?他怎么可以这么欺骗我?呜呜......”
提到海爸这个名字,遥絮刹那再次泪崩,自己这个尊敬了一辈子、感激了一辈子的养父,竟然就是他害得自己彻底失去了亲生父亲,自己到底要怎么接受这个事实啊?海爸,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地对我???
从遥絮断断续续的话音中,小柔听出这次的症结出现在海叔叔身上,全身立马僵硬了一下,自己太明白海叔叔在遥絮心中的重量,如果真是他让遥絮如此伤心,那么恐怕这将是个她一生都解不开的死结了!“小柔,我恨这个世界!我恨所有人!”
等待了半天,小柔听出遥絮说出如此极端的一句话,看着她伤心欲绝的表情,小柔的心跟着沉到了谷底,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遥絮吗?以前无论经历什么挫折,遥絮都没有说过如此决绝的话,甚至当得知自己的亲生母亲不认自己的那次,自己都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过如此冷酷的神情,恨所有人,遥絮说的?到底是发生了怎样的变故才让她变得这般?小柔忐忑的内心中画满了一个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