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对于许多人来说都充满了不平静。
Erica——现在可以称她为时音,在发布会上抛下那个重磅消息后,便在时家保镖的护卫下从容离开。
回到酒店套房,早有管家恭敬等候:“大小姐,有关时家的消息已经都放出去了,那些新闻最迟明早就能发出来。”
时音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坐进柔软的真皮沙发里,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又问管家:“贝蒙医院那边有消息吗?”
“据说慕子安有早产迹象,已经送进手术室了。”
“很好。”时音唇边浮起一抹志得意满的微笑,转头望向落地窗外霓虹璀璨的夜景,语声平淡得像是在谈天气:“看来她一定是看了今晚‘精彩’的演出了,也不知道那个孩子能不能保得住。”
当然,如果是一尸两命,或许还省了她不少麻烦呢。
管家替她放好洗澡水后依次退出房间,豪华宽敞的总统套房内只留下一盏暖黄色的落地灯。
时音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浴室门旁的落地镜前,抬手摘下发卡,一头金棕色的秀美长发垂落而下,飘逸动人。
下一秒,那条华美至极的露背长裙也落在了地上。
她站在落地镜前,目光一寸寸扫过自己光洁细腻的肌肤,仿佛在欣赏一件精美名贵的瓷器。
镜中的女人身姿高挑,骨肉匀称,混合了欧洲血统的五官立体深邃,唇边噙一抹优雅的浅笑。
只是那笑意看似亲和,却丝毫未达眼底,充满矜持的疏离。
时音的目光一寸寸沉了下来。
她是时家这一代最优秀的女儿,是整个英国皇家乐团都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凭她的家世和才貌,足以与世上任何一个优秀的男人相配。
“陆白……”指尖触上镜中人的脸庞,她轻声念出那个男人的名字。
三年前她随爷爷一同到英国白家的城堡拜会白老爷子,就是在那里遇见了那个站在草坪上的男人。
她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天他穿了一身低调内敛的黑衣黑裤,简单的款式却清晰地勾勒出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形,完美的比例仿佛古希腊雕塑般俊美动人。
他微仰起头看向灰蓝色的天空,侧面轮廓挺拔到不可思议,哪怕增一寸或减一寸都是对美的亵渎。
她就站在离他十几米开外的地方,而他浑然未觉,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唇角微微翘起,浮上一抹极淡的笑意。
就在此刻,天空中浓厚的云层被风吹散,一缕久违的阳光投射下来,将他的黑发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而他的眼里,折射出一抹深紫色的奇异光芒,一闪即逝。
他整个人好像沐浴在金色阳光之下的王子,身上却散发出一种极致的诱惑,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却又害怕被那股凛冽的气息所慑。
自此,一见钟情。
她知道,时家和白家这一代注定是要联姻的,她跟爷爷软磨硬泡,才打听到那天在白家看到的那个男人的身份。
难怪她之前从未见过他,原来他只是白家寻回的一个从小在中国长大的私生子。
可她就像是着了魔一般,哪怕白家还有好几个适龄的优秀子弟,她也全然不顾。
她只想嫁给他,嫁给那个甚至都不姓白的男人。
哪怕知道他曾经和别的女人有过一个孩子,她也不在意,甚至愿意和他一起照顾那个孩子。
可他不仅从来不接受两家的联姻,不承认他们的婚约,甚至还找回了那个失踪五年的女人!
她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慕子安!为什么陆白宁可死守着她,也不愿意了解一丝一毫自己的好?
她终于忍不住隐瞒身份来到中国,以大提琴家Erica的身份接近陆白和慕子安。
也许是女人的直觉作祟,慕子安一开始对她很是冷淡,为了取得她的信任,她干脆自导自演了一出飞车伤人,亲自将被撞倒的慕子安送去医院,这才一点点接近了她。
每当听慕子安一脸甜蜜地回忆她和陆白之间的点滴,她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恨不得让这个女人彻底消失。
如果让她再生下这个孩子,那自己和陆白之间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一定要拆散他们!
她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在国内进行巡回演出,终于在这最后一场,给了慕子安致命一击。
贝蒙医院里早就让人安插了眼线,国内各大媒体也被收买了不少,只等今夜,一起发作!
她时音是经过白家长辈认可的陆白未婚妻,慕子安就算给他生了孩子又如何,不过是个插足他们之间的第三者!
在铺天盖地的舆论下,就不信她还能坚持得住!
……
走廊上的时钟走了一圈又一圈,已经过了十二点,手术室内却还是毫无动静。
何云舒靠在长椅上,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呵欠。
她扭过头,看向走廊尽头处站着的男人,脚下散落着一地烟头。
已经几个小时了,他一直在不停的打电话,不停的抽烟。
何云舒拿出手机随便刷了刷新闻,铺天盖地,全都是有关英国时家多么多么显赫,欧洲华裔家族的科普,还有时音的生平履历。
她嘲讽地勾起嘴角。
在今晚之前,国内所有媒体就像是约好了似的,谁都没有提过Erica的身家背景,甚至连时音这个中文名字都没有披露过。
如今却一股脑地放出来,这不是早有预谋是什么?
看慕子安今晚这么大的反应,显然她早就知道陆白有这么一个未婚妻的存在,却并不知道那个人就是时音。
那个女人一直都在说谎!她分明是隐瞒了身份故意接近慕子安的!
何云舒很快就从这些蛛丝马迹中接近了真相。
可她心里也清楚,时音之所以敢在这个时候将一切和盘托出,就是已经算准了慕子安的反应。
算计了大人还不够,甚至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放过。
何云舒忍不住双手合十念念祈祷:“老天保佑,安安和她的宝宝一定要平安无事!”
否则岂不是便宜了那个贱人!
“啪”的一声,手术室上方的灯终于熄灭了。
何云舒刚站起身,陆白比她反应更快,大步冲了过来。
大门从里面被拉开,顾笙率先走了出来,眼神沉沉,看不出任何情绪。
陆白眼底已经带了血丝,充满疲惫,嗓音喑哑,许久才艰难问出:“安安还好吗?”
顾笙抬眸看了他一眼,慢慢摘下口罩,讥讽地扯了扯嘴角,话语凉薄至极。
“恭喜,你可以毫无负担地去找你的未婚妻了。”
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句话,一时间何云舒也不明白顾笙到底是什么意思,催促着问道:“安安和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安安还在昏迷。孩子……”顾笙一顿,摇了摇头:“没保住,我们已经尽力了。”
何云舒忍不住惊呼一声,瞪大眼睛:“怎么会这样?”
不待顾笙回答,陆白已经狠狠揪住他的衣领,眸底泛着血色,布满阴鸷。“你在骗我对不对?里面不是海城最好的医生吗,怎么可能连个孩子都保不住?!我不相信!”
顾笙对上他执拗的眼神,同样充满恨意和厌恶,重重挥开陆白的手,朝着他怒喝:“再好的医生也不能让你这么折腾!安安回国之后出了多少事,吃了多少苦头你难道不知道吗?上一次黑吻的余毒还没清理干净,怀孕之后又是被绑架又是被车撞,孩子一直就很危险!今晚又被你那个未婚妻挑衅,换做谁都撑不住了!陆白,你才是罪魁祸首!”
陆白神情一怔,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俊美的脸上浮起一抹困惑,随即拼命摇着头:“不,不会的,那是我们的孩子,怎么可能就这样没了……我不信……”
眼看着他下一秒就要跌坐在地上,何云舒伸手扶了一把,咬着嘴唇问顾笙:“七个多月……应该能看出性别了吧?”
顾笙闭了闭眼,神色黯然:“是个男孩,很漂亮,眉眼像安安,嘴巴像他爸爸……”
“闭嘴!你不要说了!我不相信!”陆白仿佛已经失去了理智,双目赤红,整个人濒临崩溃的边缘。
顾笙咬了咬牙,冷笑一声:“你不相信,要不要跟我进去看看?你愿意的话,可以给他买个墓地……”
“够了!”陆白捂着耳朵打断他,一步步往后退,突然转过身仓皇地往楼梯间跑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懦夫。”顾笙冷嗤一声,看向何云舒时又恢复了人前的彬彬有礼:“何小姐,你守在这里也辛苦了,要不要我安排个房间给你休息一下?”
何云舒摆了摆手:“不用麻烦了,这里还有没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
“安安还没醒,今晚我会一直陪着她的,明天我会通知她的家人过来。”顾笙语气坚决,毕竟何云舒和陆白的交情更深,让她继续留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
何云舒明白他的意思,只好暂且放下了陪护的念头,指了指陆白离开的方向:“那我就先走了,这边麻烦你了,我明天再过来。”
送走了陆白和何云舒,顾笙又返回了手术室,亲自将昏睡中的慕子安送回病房。
看着她苍白虚弱的睡颜,他终于忍不住抬手拂过她消瘦的脸颊,低沉的声音温柔:“安安,你交待的事,我一定会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