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慕子安还没有醒,参与过会诊的所有专家主任都被从家里叫来了医院的大会议室内。
此时已经是深夜,不少人都是从睡梦中被叫醒的,脸上多少都写着不满和抱怨。而让他们无法安眠的罪魁祸首,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坐在会议室正中央的位置上,硬生生用强大的气场压得没有人敢抱怨半分。
副院长陪坐在侧,眼看着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这才转向陆白征询道:“陆先生,那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男人长指微屈起,一下一下轻叩着光滑的桌面,淡淡开腔:“再等等,还有人没到。”
副院长疑惑地环顾四周:“给慕小姐进行会诊的专家医生们都已经到齐了啊。”
还有什么人没到?
“一个比你们更会使毒用毒的人。”陆白只说了一句便不再多言,显然是一心要等那个人到来。其他人只好也按捺住焦急和不耐,好奇地等待着。
又等了一会儿,楚修才带着一个年轻人姗姗来迟,一进门就毫不客气地坐到了陆白身侧的位置上,两条长腿大咧咧地搭在桌上,嚣张地翘着鞋尖点了点:“人我给你带来了,可以开始了。”
会议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楚修带来的那个人:他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长了张讨喜的娃娃脸,脖子上挂着一个耳机,穿着运动帽衫和牛仔裤,打扮得很是随意休闲。
他就是陆白要等的那个人?在场的专家们大多是四十岁以上的年纪,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年轻人,让他们都是又好奇又警惕。
“不知这位如何称呼,是哪里的专家?”副院长清清嗓子,主动替所有人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年轻人朝众人一笑,两颊立刻出现两个大大的酒窝,越发显得面嫩讨喜。
“叫我凌霄就好了。我嘛,也算不上什么专家,就是个江湖郎中、赤脚医生罢了。”凌霄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三言两语就跳过了这个话题,走到会议桌前拿起一份文件夹,“这就是病历和治疗方案吧?我先看看。”
陆白眯起黑眸,转头看了楚修一眼,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问他:“他就是你那里最好的医生?”怎么看似乎都不太可靠的样子啊。
楚修打了个响指,唇角微勾邪气一笑:“放心吧,凌霄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一时间,会议室里只剩下凌霄快速翻动纸张的声音,速度极快,根本不像是细细读过的样子。
“啪”地一声,他将文件夹丢回桌上,皱着眉头不悦的道:“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你们真的是在给人治病,而不是要她的命?”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有一个专家终于按捺不住,拍了下桌子,忿忿道:“你这家伙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连有没有医师资格证书都不知道,就在这里否定我们这么多人的会诊结果?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办法?”
“不管我有没有办法,至少我不会每天给人用镇静剂。”凌霄哼了一声,一脸不屑,“如果你们打算把她变成个没有任何知觉的行尸走肉,那我可以说,你们真的赢了。”
陆白神色一凛,黑眸沉沉地锁定在凌霄身上,薄唇微掀,冷冽的嗓音瞬间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你说的是真的?如果继续用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我已经说了啊,她会变成行尸走肉,没有喜怒哀乐,没有知觉痛觉,你叫她往东她不会往西,听话得很咯。”凌霄耸耸肩,无谓的道。
陆白的眸色瞬间幽沉下来,带着寒意的凛冽眸光冷冷扫过在场众人,嗓音里蕴了沉沉的怒气:“这就是我花重金请来的‘专家’,嗯?”
“陆先生,你不要听他危言耸听。我们现在对于那种新型药尚在研究过程中,很快就会有结果了。不会让慕小姐使用过多的镇静药物的……”一个专家试图辩解,却在对上陆白毫无温度的眼眸中败下阵来,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低下了头。
“我说过,不许她的身体受到一点损伤,你们都是聋子,听不懂我的话吗?”陆白面色越发不善,俊美的面容阴沉似水,整个会议室的温度似乎都降了下来。
其他人都低着头不出声,倒是凌霄又开口了。他丝毫不惧陆白凛冽的气场,自顾自的道:“想要病人的身体完全不受损伤,那是肯定不可能的。那个叫什么黑吻的药,对人体造成的损伤是不可逆转的,只有依赖性这一点,或许凭借强大的意志力,还可以戒掉。”
“那你又有什么办法?”陆白问道。
凌霄点头:“我的办法很简单;带病人回家,停掉所有的药物,让她靠自身的意志力,彻底摆脱黑吻的药性。”他无视陆白紧皱的眉头,自顾自继续道:“当然,这个过程或许是一周,或许是一个月,我也说不准。而且这期间对于病人来说也很痛苦很难熬,但却能最大限度让她保持清醒,就看你怎么选择了。”
话音刚落,总算有人跳出来反驳:“你这是拿病人的性命开玩笑!戒断反应期间会出现怎样的后遗症,谁也说不准,你怎么就能肯定病人可以熬过去?”
“我只是提供一种治疗方案,又没说一定能保住她的命。”凌霄一摊手,顺势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重新扣上了耳机,身体跟着音乐打起了节奏,闭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拿这个莫名其妙的凌霄毫无办法。
楚修清清嗓子,站出来替凌霄总结道:“如果继续按照你们这些人的治疗方案,虽然稳妥,但付出代价太大,可能会摧毁慕子安的精神;凌霄的法子虽然很冒险,但却是一劳永逸,能将伤害降低。这两个办法都是有利有弊,就看你自己怎么选择了。”
陆白刚要开口,会议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顾笙快步走进来,一脸凝重地盯着陆白:“你有什么资格替安安做这种决定?就算要选,也该让她自己想清楚。”
“不需要你来提醒我。”陆白冷冷地看向他,“这里是专家会诊,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
他顾笙不是个心理医生吗,什么时候也懂得药理了?
“抱歉,忘记说了,我今晚刚刚被任命为贝蒙医院执行院长,关心一下住院病人的情况,也是情理之中吧?”顾笙分毫不让,轻而易举地就化解了陆白的质问。
陆白突然起身,大步朝门外走去,经过顾笙身边时,冷冷睨了他一眼:“很好,顾院长,现在我要办出院手续,希望你以后不要追到我家里去。”
顾笙脸色微变,抬手拦住陆白:“你有什么资格替她办出院手续?我没记错的话,你和安安根本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关系吧?要办手续,那也得让她的家人来才行。”
……
慕子歌一接到电话就赶了过来,一到病房就将里面的几个大男人都数落了一顿。
“你们几个是怎么回事?这么多人还不能照顾好安安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想瞒我瞒到什么时候?”
她走到病床前,弯下腰去探了探慕子安的额头,又替她理了理额间凌乱的碎发,这才转过身来,双手抱臂,眯着美眸看向众人:“说吧,叫我来应该不止是探病这么简单的吧?”
顾笙将大致情况跟慕子歌简单交待了一下,最后总结道:“慕叔叔现在人在国外,安安身边的亲人也就只有你一个了,所以我们都觉得该让你知道一下,也想听听你的意见,到底该采用怎样的治疗方法。”
慕子歌眼珠转了转,最后落在一副事不关己,坐在角落沙发上听音乐的凌霄身上,踩着高跟鞋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扯掉他的耳机,不客气地问:“喂,你就是那个敢叫板一群老专家的‘神医’?”
“不敢当,略懂一二而已。”凌霄揉了揉鼻子,依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正太模样,朝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漂亮姐姐,你想问什么?我保证知无不言。”
“你说的那种办法,能治好的几率有多少?又有什么风险?”慕子歌也不含糊,单刀直入,直接就问到了这个办法中最关键的部分。
凌霄想了想道:“你见过那些关在戒毒所里的人吗?他们每次毒瘾发作时都痛不欲生,甚至想方设法要自杀,每次熬过去都像是要没了半条命似的——如果你想选我的办法,这些就都是必须要经历的。不过,只要能熬过去,她以后就都可以恢复正常了。”
“那好,我同意你的方案。等安安醒过来后,你们再征求一下她的意思吧。不过我猜,她的选择肯定和我一样。”慕子歌一脸笃定,“她肯定无法忍受自己每天这样浑浑噩噩地睡着。”
顾笙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慕子歌说得没错,安安有自己的梦想和坚持,别看她外表柔弱温婉,骨子里却一直都是个执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