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想，江边的风确实够大的，路宛白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都眼角湿润了。
她其实没有沈念高，即便是穿了高跟鞋，腿长一米八，气势两米的时候，也不及程晔耳朵高。
他牵着她，自自然然，大大方方，穿着一样熨帖的黑西装，迎着一堆人诧异的目光，朝着铺满鲜花的纯白色礼仪台上走。
司仪拿着话筒在后面追，“新郎！新郎！咱们的流程不是这么走的，新娘要由娘家父亲带上来。”
陆宛白回头，眨眼笑了声，“去他玛德流程！我们自己的婚礼，自己做主。”
程晔给她逗笑了，牵着她大剌剌朝着前去。
沈念回到了座位，旁边桌坐着小白父母和程晔爸妈。
小白妈看到路宛白一身的黑西装，先是震惊，而后却湿了眼眶。
她说：“真是胡闹！”说完却用纸巾擦了擦眼角，满目动容。
沈念挪了挪椅子坐过去，拍拍她的肩膀，“阿姨，您瞧，以前咱们还担心她嫁不出去呢，结果谁想到她是第一个结婚的。”
小白妈摸摸她的肩膀，侧目看了看穆青，一边擦眼泪，一边说：“你们估计是也快了。”
沈念愣了下，讪讪的笑笑，回头朝穆青笑，“我们……还没准备好呢。”
穆青淡淡的看她一眼，没说话。
两人又说了两句，台上司仪已经去了新人跟前，揭过了不按套路出牌的这一段，开始走流程。
小白妈的目光又给互相宣誓的一对新人吸引了。
沈念见好就收，又挪了椅子坐回穆青身边。
陈女士凑过来问：“小白她怎么回事儿啊？哪儿有婚礼不穿婚纱的？”
“结婚嘛，人生就这一次，怎么高兴怎么来咯。”沈念耸肩。
老沈附和道：“对对对，你瞧俩孩子，多有意思，多高兴。我看行。”
沈念觉得她爸上辈子可能是个和面的，专注和稀泥二十年。
可她妈不一样，到底是老一辈的人，到了新时代也还觉得，女孩儿家家的，就该穿着美美的婚纱像公主一样等着新郎来迎接。
果不其然陈女士嗤笑一声，瞟了老沈一眼，“你懂个屁的结婚，咱俩结婚倒是连片纱布都没看着。”
老沈蔫了吧唧的，递了个眼神给沈念。
她立马上道的侧身过去抱住了陈女士的肩膀，“唉呀妈，你们那什么年代，我们什么年代，我爸当初还会给你送花呢，多时髦，多有心意。”
“送什么花？路边摘的喇叭花？”陈女士自己说完就给自己逗笑了。
司仪还在卖力的高亢呼喊，两人开始宣誓。
沈念一家人不再说话，安静平和的坐在侧下方注目着。
穆青捏了捏她的手，十指相扣，清润温和的笑着。
证婚结束，交换了戒指。
程晔接过了话筒，他说：“大家都是我们一路走过来的朋友，有很多都是看着我和小白一路走过来的。其实人这有时候吧……还真就得逼一把。当初要不是她跟个兔子似的，一吓就跑了，我也不会一追就追回个媳妇来。在此首先是要感谢我媳妇儿的闺蜜，我的好朋友，沈念！”
底下哄笑成了一团，路宛白横了他一眼，眼里的笑意都快淌出来了。
沈念忽然被叫，给惊了一跳，穆青不动声色的用手掌抵上她的后背，轻轻扶着。
程晔朝她憨憨一笑，“沈念呢，算是是我们俩的红娘，大三我第一次求婚没成功的时候呢，她自己一个人人跑了，我都急坏了，也多亏了沈念帮我，我才能追到我媳妇儿。”
四周像是煮沸的水，欢快笑闹。沈念大手一挥，“程晔！你这说的我功劳这么大，总得有点表示吧？就你媳妇手上那个大钻戒，我看着挺不错的……”
程晔愣了一下，回头看路宛白。
小白冲了过来，抢过话筒，“沈念你少欺负我家的人，小心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可劲儿欺负你家穆老师。”
穆青从善如流的挑眉，一副“随便你欺负，但你欺负不到我”的表情。
所有人都在笑，只有小白妈在抹眼泪。
沈念笑完回头看了一眼，想着大概嫁女儿就是这样悲喜交加的复杂心情吧。
程晔顿了顿，牵起她的手，又说：“那一次我其实是真的想好了，打算跟她过一辈子。大家也知道，我年纪大点儿，想的也多，上大学就想结婚也没什么不对吧？我这个人比较传统，认准了一个人那就是那个人，别的谁也不行。她老说我是直男，脑子也不大灵光，老是被她欺负。”
他看着她的眼睛，“但是路宛白你知道吗？我是心甘情愿给你欺负的，我喜欢看你欺负完我得意的笑，笑得很欠扁，但是……很好看。”
路宛白笑着笑着，不笑了，低低的骂了一声，“你有病吧。”
程晔还是笑，是有病啊，你是我的药，绝世良药，别的都不行。
爱情有千百种姿态，千百条路，兜兜转转走了四年，小白和程晔最终还是走进了同一座幸福的围城里。
沈念百感交集，眨了眨湿润的眼，准备找纸巾，动了动手指才发觉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和穆老师十指相扣，交握了好久。
她抬头，对上他琥珀色的眼瞳，跌进那片熟悉温柔的海洋里。
“想哭吗？”穆青轻声问。
沈念摇摇头，舒缓的说：“很高兴，小白和程晔都是我很好的朋友，真的，特高兴。”
“高兴也可以哭的。”穆青温和的看着她的眼睛，“不是有个词叫做‘喜极而泣’吗？”
“穆青……”她幽怨的瞪他一眼，“你非要逗我哭是不是？我不喜欢哭。”
穆青笑笑，摸了摸她的眼角，“我是怕你憋着难受。”
台上开始抢捧花了。
路宛白抱着捧花，疯狂的给沈念打眼色。
直到穆青提醒她，“路小姐眼睛快抽筋了，你看看她吧。”
“啊？”沈念这才抬头，她对抢捧花没什么兴趣，所以一直没怎么关注。
路宛白盯着她，还比划了下距离，跟精准发射导弹似的。
抬手穿过一群凑热闹抢捧花的人，将白色的花束直直的朝沈念扔了过去。
沈念都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碰捧花朝她高速飞来，占据了她整个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