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呆楞住了，她听说过甚至就在身边见识过人贩子倒卖孩子，可亲生父母“卖”孩子的，真的是头一回见。
她抻着脖子看着院子里的那场闹剧，只觉得自己的三观都要给震碎掉了。
“看什么看？！”院子里的石姓男主人同阿詹吵到一半，才想起来院子外还围着一堆看热闹的。
他凶狠的关上了院子的大铁门，可依旧有人扒拉在铁门前，或是爬上院墙瞧个热闹。
沈念同人一起站在院门口，挨挨挤挤的听着里头的人掰扯。
阿詹不耐的环顾了一眼四周的人，“都说了不要说开了吵，你们这些乡下人没素质，非要大嗓门把全村的人都引来吗？”
刚才关门的男人撞了撞身边妻子的肩膀，女人一副尖酸刻薄、锱铢必较的表情，接茬说：“我们不吵开了你们会害怕吗？怎么地？还想一分钱不花直接把我们家姑娘拐跑啊？”
男人冷笑一声，“那倒也是，开头都不晓得你们存的这样的心，你们可是有车呢，万一把我们家小花拐走了，我们上哪儿说理去？”
阿詹脸色难看，和小六交换了一个眼神，说：“我们不做违法的事情。”
女人声音陡然尖利了起来，简直让人生理不适的直起鸡皮疙瘩。
“你说的好听！我们小花爹生娘养的，整整五年，花了多少心血，你们就想白嫖了？”
“石大娘！话不能说这么难听，这些天我们对小花怎样，你们可是有目共睹的。”阿詹女友忍不住帮腔。
阿詹又说：“而且人在城里条件那么好，想领养你家小花那是福分，少贪得无厌！”
……
沈念没听的真切，努力凑近了些，勉力将话里头的东西串联起来。
原来这个阿詹和他的团队，不光骗粉丝的钱假意慈善，还帮着城里没条件正规领养的家庭物色孩子，自己从中间赚个差价。
难怪那天要去低年级班上发糖拍照，难怪那么喜欢拍外形不错的小孩子……沈念之前都没察觉，现在连起来一串，简直是顶心发凉。
这不是人贩子，这是什么？！
她探着脑袋瞧了一眼蹲在角落里哭的兄妹俩。
小的已经哭的没力气里，一张脸脏兮兮的，埋在哥哥怀里。
沈念心里揪疼，很是同情，可是一时又没办法，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四处看看，找了一处矮些的院墙，艰难的翻了上去。
阿詹还在跟石大娘讨价还价，两人最终以仅仅五千块的差价再次谈妥了。
四周的人见价钱定了，似乎顿时失去兴致，纷纷散去了。
只有沈念还趴在墙头，颤颤巍巍的拿着手机录像。
幸好她一直会充电，想着可以拍两张穆老师割麦子的照片，所以最近两天一直带着。
“十万五千，领养费，再多没有了，都5岁了，你再养几年可就太大了。”阿詹说。
石大娘和男人交换了一个神色，男人走到边上，将儿子粗鲁的扒拉开，扯着哭的拧巴抽搐的小女孩儿。
“可以，正规的证件手续什么的，我们都配合。就是……得要现钱。”
阿詹眼前一亮，示意身边的小六回了房里拿了装钱的袋子，当面清点了给了男人。
他从男人手里牵过小花的手，笑呵呵的擦了一下她的脸，左右打量，“脸蛋确实不错，可爱。”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糖来，恩赐一般扔到了小孩儿手里，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装做小孩子口吻说：“别哭啦，哥哥带你去大城市吃好多好多糖。”
小女孩儿哭肿了眼，一双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瞟了一眼手里的糖，重重的扔到了地上。
“我……我要哥哥。妈……”之后就是泣不成声。
沈念眼前有点模糊了，双手酸胀，依旧趴在墙头，咬牙举着手机。
石大娘不舍的看着小姑娘伸开手要来抱自己，狠心将她牵回了阿詹身边，“小花别哭，哥哥们带你去玩，妈过段时间来看你。”
小花哭的抽抽噎噎的，无助的又去看哥哥，小男孩儿给男人死死的拽在手里，一张嘴唇都快给咬破了。
“好了，我们收拾收拾今天就走了，省的夜长梦多。”
虽然因为支教团队的规劝阻挠，他们并没有拍到许多可以用来哄骗粉丝捐钱的素材，可是能找到一个双方都满意的孩子回去，也一点儿不亏。
阿詹想着扫视了一眼院子，倏忽看到院墙上趴着一个人。
小六戴着眼镜认出那是沈念，他脸色煞白的说：“阿詹……她好像在拍咱们。”
“你！你在哪儿干嘛？”阿詹一声怒喊，差点儿将沈念吓得从院墙上摔了下去。
“你们还真是双标狗啊？口口声声不许我们拍，转眼就爬别人墙头拍？你给我下来，不许走！删掉！”阿詹七气急败坏，急吼吼的跑去开院门。
身后好几个人都跟着他要来逮沈念。
这事儿要是被人拍下来，后果不堪设想，之前想着村里人没这儿个意识，支教的也都不知道，不会有谁泄露出去，谁知道会凭空冒出来个沈念。
沈念麻溜的收了手机，转身狗爬式从院墙上往下翻，可是太着急害怕，不如上来简便。
上来倒是轻松，下去看不见路，忐忑的双脚悬空，毫无章法的蹬着土墙，没地儿踩，不上不下的给挂在哪儿了。
眼看着那边铁链声大动，人就要冲出来了，沈念忽然脚下踩实，是一双手托住了她的脚，牢牢稳住。
她胡乱低头，撞上一双无奈温和的眼。
“念念，我才离开这么一小会儿。”
他偏头看了一眼铁门方向，迅速的换手托住了她的腰，牢固有力而又温和沉稳。
“你放手，跳下来，我接着。”
沈念照做，双脚落了地，微微冲了穆青一个趔趄，撞到了他的下巴。
“嘶——”两人一个按着下巴，一个捂着额头，异口同声。
两人刚刚站稳，院子里呼呼啦啦冲出来一群人。
“你拍到什么了？全给我删掉！”阿詹显然没什么耐心。
穆青什么也没问，淡淡扫视了众人一眼，转身，拉起沈念的手。
沈念惴惴的问：“穆老师你干嘛？”
“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