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愣住了，这才将他刚才的所有异常串联起来。
“有多严重？”她小心翼翼地问。
穆青轻轻的叹了口气，低沉的说：“ 也许没有几年了。”
沈念再说不出话来，只能抱着他，一下一下的拍他的后背。
也不知过了多久，穆青抬起头，苍白的笑笑，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脸。
“没事了，院长说至少应该还有两年，至少我还可以常去看他。”
沈念一阵心酸，换位思考，要是哪天陡然得知自家外婆只有两年可活，她肯定是没有办法像穆青这样坚毅的。
她回想起穆青当时特意抽出来给爷爷看的那几张单子，“穆老师，你……打算瞒爷爷多久？”
穆青牵了下唇角，“爷爷聪明着呢，不会被我瞒住多久。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而已，觉得要是我告诉他，未免太过残忍。最好是等到大伯和我爸全家都回来了再说。”
沈念点头，伸手去抚摸他的下巴。
穆青就势捏了捏她的手，长出口气，“走吧，回家，事情我已经跟家里人都说过了，大约下个周末，我再回家去和我爸商量。”
两人一路乘电梯回家，沈念开了灯，进去找水喝。
穆青则是走到阳台发呆，他不喝酒也不抽烟，平常为数不多的消遣方式大概是看电影和听歌。
沈念想着他这会儿应该是看不下去电影也听不进去歌的。
她从冰箱里找出一罐啤酒来，拿到阳台。
穆青不爱喝酒，沈念不能喝酒，家里是没有酒的。
唯一的几冠啤酒是某次沈念要焖啤酒鸡买了一打没用完的。
她拉开了易拉罐递过去，“穆老师，喝点酒吗？”
穆青微怔，接了过去，却没喝。
他伸手将她拢了过来，抱进怀里煨着。轻声呢喃。
“不喝酒，喝酒没有什么作用，宿醉只会头疼，你也不许喝。”
沈念叹声，有时候穆老师就是太冷静太看的开了。
这种时候，但凡是个人，怎么会不难过呢？
可他克制隐忍的近乎可怕，什么都没多说，也丝毫没有宣泄情绪的意思。
两人依偎着，又默了会儿，穆青忽然说：“爷爷跟你说的，我都听见了。”
“嗯？”沈念被他半抱着，差点睡着。
“爷爷是看着我长大的，有时候关心则乱，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如果抽离本身偏见来看，爷爷那么说，其实是道德绑架。”
沈念有点懵了，“穆老师，爷爷是为了你好啊。”
“为了我好，而要求你违背本愿接受我，本身就是一种道德绑架。念念，爱不是绑架。”
他将啤酒放在了窗台上，伸手替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
“我爱爷爷，但是不愿意他为了儿孙，去化疗去用百倍的痛苦换取十分之一的寿命。你爱我，也没必要在自己没想好的时候，就稀里糊涂的跟我订婚。”
他很深很深的看着她的眼睛，琥珀色眼瞳深处是淡淡的悲切和静谧。
“爱是自由的，至少不该是束缚，既然你决定要慢慢来，那我就陪着你，慢慢来，好不好？”
沈念浑身打了一个战栗，不知道是被风吹的受凉，还是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惊到。
穆青手臂圈着她的腰腹，很明显感受到她的颤抖，关切地问：“是我吓到你了吗？”
沈念咬紧了牙关，喉头哽咽，酸涩的几欲落泪。
她抬头放眼去望向静穆的星辰浩瀚的夜空，试图捋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穆青默默的，没有催促也没有施压，只是静静的，柔柔的，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侧脸。
良久，她收回目光，“穆老师，给我一年的时间吧，等我考上研究生或者出来工作，到明年这时候，我大概就该知道怎么做了。”
穆青点头，摸摸她的脑袋，哄兔子一般的安抚她，“嗯，别太有压力，我一直都在。”
——
第二天穆青从床上醒来，意识朦胧，照例去捞睡相极不安稳的沈念。
以往也是这样，他向来醒的早，起床时总能看到沈念用各种奇奇怪怪的姿势躺在床上。
不是差点掉下床去，就是完全颠倒了方向，斜斜的睡成了对角线，再不济就是把被子不知道蹬到哪里去了。
明明每日睡前，他都记得自己好好的把人圈在怀里的，然而每天清晨，沈念总是能时不时给他点意外。
同居以来的平淡幸福日子里，欣赏沈念早晨千奇百怪的睡相和睡姿，竟也成了他小小的隐秘的乐趣。
他长臂一伸，划过大半张床，却意外的空荡荡。
人又不见了？
他有点懵，心里头空落落的，睁开眼，也并没有看到沈念的身影。
直到坐起来，他才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他踱步到厨房，看到他心尖尖上的小朋友，正系着围裙，拿着锅铲，盯着不沾锅里的一枚煎蛋。
他悄悄地走过去，轻轻地从后头圈住她的身体，下巴磕在她头顶，嗅了嗅。
“怎么今天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儿吗？”刚刚起床，他嗓音里还带着朦胧的睡意，更显低沉。
沈念把鸡蛋翻了个面，问：“穆老师，你喜欢吃嫩一点还是熟一点的？”
穆青低头，贴上她的脸，温声说：“都喜欢。”
等到洗漱过后，早餐上桌，穆青看了眼，嘴角笑意愈浓。
“皮蛋瘦肉粥，念念，你得起来多早熬粥啊？”
沈念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也没多早，我好不容易起个早床，想着给你做次早餐来着，一直以来都是你做……”
“嗯，很鲜。”穆青尝了一口。
“是吧！我就是完美遗传我妈的绝技，煲汤和煲粥都是一把好手。”沈念眉开眼笑，完全没有谦虚的意思。
穆青给她逗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来，笑得清朗温润。
沈念被他夸的高兴，早晨差点吃撑，而穆青也特别捧场，多喝了碗粥。
9点半，两人收拾好一同出门。
沈念要去附近的考研自习室，穆青要开车去学校上课。
临别的时候，他吻了吻她的额头，抬头看了看天，微笑着说：“念念，今天天气很好，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