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师是个中年女人，家里还有几岁的孩子，两头兼顾，向来很疲累。
她强压住怒气，先是询问了一下医生，陆茴的手有没有大问题。
医生说：“还好没伤到右手，问题不大，不过最近一个月不要用左手了，不能沾水，要忌口。”
吴老师点点头，又问慰问了一下陆茴，最后才转向沈昊。
沈昊眼神瞟向别处，嘴唇嗫嚅，想要说话。
“来龙去脉我都弄清楚了，你不用说了。袁桐和林盼的说法都有道理，所以错不在你们。但是，沈昊！你怎么能打人呢？！”
吴老师推了推眼镜，鼻孔微张。
“这离高考还有几个月了？你们还在为了这么点小冲突打架？还害的陆茴同学手受伤，这得多影响学习，你对得起她吗？”
沈昊原本还满肚子不服气，想反驳她，可一听到她说陆茴，忽然就泄了气，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如果当时他不藏着那点拙劣的心思，想看陆茴出丑，能够早一点去阻止那群人就好了，那样就不会让她的手受伤了，到底还是怪他。
早知道她伤的这么重，袁桐那个渣子，就该下手狠一点！
他心里只是对陆茴感到愧疚，没听出吴老师避重就轻、混淆视听的话术。
吴老师和陆茴却以为他是后悔心虚，不该动粗打袁桐。
吴老师语气缓和了一点。
“袁桐虽然伤的不重，可是他闹着要你道歉，这事情我是想压下来的，但是他要是不肯罢休的话，估计学校会给你个处分，你知道这对你，对班级影响多严重吗？”
陆茴听吴老师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忽然说：“吴老师，你既然都听过林盼和袁桐辩解了，那也应该知道，我受伤不是沈昊的错，他只是因为我受伤，才生气打人的。”
吴老师愣了愣。
陆茴用完好的右手扯了扯像个鹌鹑似的埋着头的沈昊。
这家伙，往日最是嘴硬皮实不肯低头，今天怎么跟个鹌鹑似的？
陆茴又说：“您也别听他们的一面之词，教室里有监控，调监控看吧，袁桐不是不肯罢休吗？那我也不肯罢休。”
吴老师头疼的皱眉，说：“正好今天周天，学校放一天假，你们回家把家长叫来吧。明天下午上学的时候，双方家长和解协调看看。”
陆茴答应着，正好医生配好了药，要过来给陆茴输液消炎。
吴老师说：“陆茴你就在这儿输液吧？一个人能行吗？”
“我觉得她不行。”沈昊抢着说。
吴老师怪异而责备的看了他一眼。
她教了他们三年，知道这俩孩子家里关系好，可平常在学校里也没见得有多亲近，怎么这会儿倒是同仇敌忾起来了？
陆茴咳嗽一声，说：“吴老师，下节课是自习，要不就让他留在这儿帮我盯着换水吧。”
吴老师想了想，说：“那行吧，明天记得把你的医疗卡也带来，学校可以报销。”
说着她就拿着医生给写的单子走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陆茴半躺在病床上输液，沈昊坐在对面的病床边，双腿交叠在一起，倚着床沿。
场面一度陷入十分尴尬的境地。
她悄悄的瞄了他一眼。
这家伙怎么那么暴力啊？一言不合就甩拳头，好像以前也从来不会乱发火的。
陆茴看着天花板，回忆着两人相爱相杀的过去十几年。
嗯，沈昊其实一点都不暴力，大多数时候甚至是可怜兮兮，总是好脾气被她和念姐欺负的那一个。
陆茴在脑子里串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情，觉得那个一把将她拉到身后，直接上手打人的沈昊完全不像是沈昊，简直像是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她想不明白，于是直接开口问：“喂，你今天为什么要打人？”
沈昊不悦的抿嘴，“怎么连你也来质问我？我还想问你刚才为什么替我说话呢？”
陆茴豪气云天的干笑一声，说：“我陆茴向来恩怨分明，你是因为我犯事，我不替你说话，难道替袁桐说话吗？”
沈昊也忍不住笑了，他抱着手说：“你总算是还有点良心，要不看在我英雄救……丑的份上，寒假作业共商一下大事怎么样？”
陆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他还没忘记这茬呢。
她冷哼一声，“就冲你这句话，那也是不可能的，除非你写三千字作文赞美本人的大度与美貌。”
沈昊学着她冷哼一声，“我怀疑你在无中生有，没有的东西，你也敢丧心病狂让我写？”
陆茴又被他的毒舌气到了，喘着气，问：“那你倒是说说看，你为什么要打袁桐？”
沈昊给她噎住了，紧了紧喉结，吞吞吐吐的，老半晌才实诚的说：“当时太突然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唉呀，问那么多为什么干嘛？你再讨人厌，那也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不是？我一大老爷们能看着你受欺负吗？”
陆茴心底冒出一丝极其微小的欢欣，脸上似笑非笑的，将头转向另一边，瘪嘴不屑道：“就你还大老爷们，你成年了吗？”
“这不马上快了吗？”
沈昊今天不知道是因为她受伤的缘故，还是她帮他说话的原因，出奇的好耐心。
“我说你也是，就你那小身板，跳起来能打着我脸吗？你给别人乱出什么头？就不能告诉老师，让老师解决吗？”沈昊苦口婆心地，像个老妈子似的。
陆茴眉毛跳了两跳，“您以为您是两米三吗？我打不到你的脸？我还可以狠狠的拍打你的脸。”
沈昊瞥了一眼她包的跟粽子似的手，悠悠的说：“恐怕疼的是你自己。”
两人又拌了一会儿嘴，叫了两回医生来换输液瓶，不到三个小时，输液完了。
医生取了针，用医用棉按住了针孔，说：“明天还来一次，以免感染。”
“好的。”沈昊扶着陆茴站起来，走出医务室一看。
学校里早就没了人烟，已经放假了。
陆茴身上还穿着打湿的衣服，一出室外，刺骨的刮骨冷风一扫过来，冻得浑身一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