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站在不远的地方,依靠在墙边。
他这个位置自然是看不到沈念的,但是能看到每一架飞机起飞。
他就那么站着,很久都没有换姿势,直到认出沈念乘坐的那架飞机一路滑翔,冲上了云霄,才转身离开。
开车回家,家里空荡荡的。
他忽然有一种撕裂般的心悸感,整颗心空荡荡的却又沉甸甸的。
房间里静的可怕,空气里都是静默的味道。
他觉得很不适应,接了杯热水慢慢的坐回沙发上,慢慢的喝。
这房子每一处都是她的影子,每一处都是她的味道。
说来奇怪,他们这房子面积也不大,平时也就他们俩人住。
可一旦走了一个,离开了一个,就显得空旷寂寥。
嗯——放寒假了,他为了陪沈念最后一段日子,推掉了学校里所有的寒假科研活动。
穆青走进卧室,轻轻坐下,从床头一路抚摸到床尾,空落的感觉越来越大,像是黑洞。
他默默的体味着这种感觉,忽而笑了。
他的小兔子真的是在他心里牢牢的扎根了,稍微一个不注意,跑掉了,他整颗心都跟着她走掉了。
不过恋爱,结婚,离别,重逢,不论什么,对他们而言都是修炼。
成年人的生活并不允许双方沉浸在悲伤空洞的无用情绪了太久。
他没胃口,正好也省了做饭,缓了一会儿,才拿出电脑来,要将这一阵子积压的工作做了。
学生单科成绩还没录入,几个他带的研究生的论文也还没批改。
他必须投入工作,这样也许会好受一点。
忙了两三天的工作,穆青接到了一个久违的电话。
对面是个贱兮兮的清朗男声,“哎呦,穆青啊,刚结婚我都还没来得及恭喜你,你就独守空房了。你说我这是该恭喜还是叫你节哀呢?”
穆青按了按额头,淡淡的说:“我觉得你最好是闭嘴。”
那边一阵哈哈大笑,紧接着说:“反正你都放寒假了,出来玩玩吧,正好最近我有空。”
“我没空。”穆青答道。
江淼被他这样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也还没心没肺的笑,“我管你呢,大半年了,咱俩都没单独聚聚,你不来,这辈子别见我了。”
他压根儿没经穆青同意,给他发了详细的地址。
穆青看到那个“某某会所”时,仅仅是皱了皱眉,就将手机方放到了一旁,埋头工作。
直到暮色四合,他才揉了揉额角,捞过手机来给沈念发了个叮嘱她记得吃饭的信息。
这会儿,她那里或许还是白天,也许是午饭时间。
他放空身心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沈念的一颦一簇,然后又翻出两人的照片,视频,一个一个的看。
一边看,一边缓缓的露出笑脸。
江淼打电话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穆青,爷求你了,赶紧来吧。今天连小深都来了,你不来可就是不给面子啊。”
穆青心情稍好,起身道:“那是小深的面子,不是你的。”
江淼也不恼,知道他这是答应了,“麻溜的赶紧来,迟到的罚酒。”
穆青优哉游哉的出了门,沿途看到一对又一对的情侣。
不免想到沈念,如果她在国内,这种发小聚会,应该是要带着她一起去的。
他们会穿着并不好看但很暖和的羽绒服,在这乍暖还寒的时节,缓步悠闲的走在马路上。
他牵着她的手,照例揣在兜里,带着她到江淼面前,很自豪的跟他介绍,说这是嫂子,是穆太太。
穆青到的时候,场子已经热起来了,人确实来的比他想的多。
他其实很难想象,时隔这么多年,帝都胡同里的孩子们竟然再次聚齐了。
连几乎从不参加的阙泽和林挽都在。
两人隔的很远,一幅不熟的样子。
一个双腿交叠,坐的矜贵。一个微微笑着,大家闺秀模样。
不过大家似乎依然是一幅不对付的样子。
穆韵深和阙泽是打小关系都不好,爷爷病故的时候,他看到阙泽作为小深丈夫过来替他分担了很多,也是惊讶大过于感激。
私下也曾问过小深,见她晦涩难言,穆青也不便多问。
再是表妹,是亲人,可大家都是二三十的人了,总有自己的路要走,他能做的也只有问候一声。
至于……林挽,他真是一点都没想到。
毕竟自从上次在慈善机构不欢而散,他就再没见过她。
江淼揽了他的肩膀,将他按到阙泽身旁,高高兴地道:“今天!是个历史性的日子,咱们帝都胡同五大天王再次重聚,来,大家一起干一杯。”
穆韵深冷笑一声,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江淼,连杯都懒得举。
“江淼,都叫你多读书,没文化真的,出去别说是我们胡同出去的。”
江淼这人,脸皮又厚又乐天,脾气也好,从小给她损到大的,也不反驳,只憨憨一笑,举杯一饮而尽。
他说:“我高兴啊,我这辈子最高兴的时候就是咱们五个在胡同里的时光,后来,真的,再也没有了。”
阙泽和穆韵深同时古怪的看着他。
穆青不得不上前掰着他坐回来,免得他乱溜达。
江淼皱眉看着他按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我又没喝醉,你按着我干嘛,怕我耍酒疯?”
穆青叹气,没了脾气,端起一杯酒,说:“念念不在,我陪你喝。”
然而江淼没几杯就醉倒了,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
谁会喝不赢一个故意装醉的人呢?
穆青将他摆好,回过头来准备问点小深的近况。
林挽却率先出口,她矜持有礼的微笑,从身后拿出两个高定牛皮纸袋。
“穆青,听说你终于结婚了,我也没什么好送的,国外带回的小礼物。还有阙泽,小深,你们俩也是,总算是修成正国了,两份,人人都有。”
她将纸袋一一塞到两人手里。
兄妹俩有点尴尬的对视了一眼,穆韵深不冷不热的开口,“谢谢你了,我公司还有事,我就先走了,江淼这家伙,自己攒的局,自己喝倒了。”
阙泽面无表情,连话都懒得说,跟随着穆韵深的动作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