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牵着他，像两只一大一小的无头苍蝇，在街巷里窜来窜去。
“你记得妈妈的电话号码吗？”
“不记得。”
“那你家的地址呢？”
“不记得。”
小孩儿答得笃定又迅速。
沈念狐疑的看着他，“你是不记得还是不想告诉我？”
小丸子不甚满意的皱起柔软浅淡的眉头，说：“妈妈说这些不可以告诉陌生人。”
“姐姐，你不是人贩子吧？”
沈念无奈的眨眨眼，“你见过哪个人贩子，把自己给弄丢的？”
“也是……人贩子肯定没你这么路痴……”小丸子低头嘀咕着。
沈念：“……”
她打消了和他沟通的念头，直觉的想给穆老师打电话，可脑袋里又冒出林挽那幅“高贵精英”的模样。
别人活像是孤山高岭花，幽香遍山崖，自己连个破胡同都要迷路，简直像是……
沈念摇摇头，觉得得争一口气，抖抖僵硬的腿脚，牵着小丸子，又顺着地图继续往前走。
十分钟后，两人又拐出了一条巷子，眼前豁然开朗，是一座中等大小的四合院。
这……不是林挽家的那个老宅吧？
他们兜兜转转，竟然从来时的另一个方向，绕回了林家老宅。
白毛风低低掠过地面积雪层，撩起一层细碎的雪屑，院门口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进去了？
沈念征得了小丸子的同意，带着他轻轻推开虚掩的厚重宅门，走了进去。
里头似乎有些年头没住人了，连三指厚的积雪都掩盖不了其间的颓然残破。
沈念看到了两双不同的脚印，一双宽大稳厚，一双是高跟鞋的脚印。
果然是进来了。
沈念吐出一口浊气，说好的谈5分钟，就给谈进院子了？
身后积雪“喀嚓喀嚓”的声音渐渐靠近，沈念转身。
林挽抱着手，脸色苍白的站在廊下，身边空无一人。
她神色戒备的看向她，“林小姐，穆老……穆青呢？”
林挽挑了挑纤细的眉，轻描淡写的说：“他去找你了，不是应该跟你在一起吗？”
沈念这会儿忽然有点懊恼了，自己不该乱跑，该留在那里等穆老师的。
“你怎么还不走，这里不冷吗？”
林挽指尖轻点，“我想多留一会儿，再看看。”
沈念默默无语，身边又牵着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家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小丸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小的嘴唇张了张，没说话。
短暂的静默之后，林挽缓缓的收回目光，看着沈念。
这小丫头看着年纪小，倒真是沉得住气，没有当众让穆青难堪就算了，现在两人独处，竟然不问什么？
她终于是耐不住性子，状似不经意的问：“你就不想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想知道刚才谈了什么？”
沈念黝黑明亮的眼瞳坦然的看着她，语调干脆而直接，“我想。”
“那为什么……”
“但是我不相信你，我只相信穆老师，所以我觉得应该去问他，而不是你。”
沈念突如其来的打断她，这一句几乎将她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女孩儿又牵了牵嘴角，露出一个浅淡而疏离的笑，漫不经心的说：“不过林小姐愿意说的话，我也可以听一听。”
林挽一双秀眉蹙起，倒真的有些连绵起伏，远山黛色的意思。
这算什么？她不问就算了，听也还是勉为其难了？
她胸脯微微起伏，几秒之后，脸上还是绽出一丝笑意。
“倒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是青梅竹马18年而已，在一起也不过三年而已，不过大家是好聚好散，现在也还是朋友，你也别往心里去，穆青这个人就是这样，太善良心软了。”
沈念轻轻哂笑一声，冷冷的觑着林挽，心底腹诽。
“而已”？
非要装一副极其了解穆老师、藕断丝连，余情未了的样子，难道上流社会的人，恶心起人来，也格外有一套？
她凉凉的说：“好聚好散当然好了，大家都是成年人，有过去是很正常的事……可是，穆老师好像没有把你当朋友的意思吧？”
林挽大约没想到她说的这么昭然若揭，还愣着，就见到沈念牵着身边莫名其妙多出来的小孩儿，走了出去。
“小丸子，咱们按刚才的路再走一遍，这次肯定能走出去，走出去了，就去联系你妈妈好不好？”
小丸子乖巧的点点头，凑近她悄声说：“姐姐你和那个阿姨在说什么啊？感觉好恐怖。”
沈念冷哼一声，笔直的往前走，说：“大人的事情，你不懂。”
她知道林挽肯定在背后看着她，所以她要走的潇洒坦然，满不在乎，绝对不能落于下风。
林婉那些话有足够的杀伤力，即便穆青什么都不做，又或者表现的极好，但所谓青梅竹马带来的膈应感也不会丝毫减弱。
沈念觉得自己不该生气，也不该介意，这不是穆老师的错。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你享受着他的千万般体贴，就得接受他的曲折过往。
她希望能够拥有一个身心纯洁的穆老师，可也不希望全盘否定抹去他的过去。
正是他过往的经历，数十年的成长，才造就的现在的他，这个她心心念念喜欢着的他。
沈念轻轻叹了一声，低头看向身边的小人。
小丸子听了她刚才的话瘪瘪嘴，闷闷不乐的跟在她后头。
沈念想了想，说：“虽然你还小，不懂。不过看在你慧眼识珠，分得清姐姐和阿姨的份上，姐姐等会儿给你买糖吃，好不好？”
“好！”小丸子屁颠颠跟在她身后。
等走回穆青最初让她等候的地方的时候，沈念看到被她留了“字画”的雪地已经被风扫平，抹掉的干干净净。
她想了想，掏出手机，心想穆老师既然来找她了，这都快一个小时了，怎么找不到也不给她打电话？
忽然一道信息蹦了出来。
“诶？？？谁给我冲了500块钱话费？”
沈念有点摸不着头脑。
话费短信一闪而过，沈念还没来得及细看，穆老师一个电话就来了。
“喂？念念？”低沉而带着一丝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