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里点了灯，跳动的烛火映在了五张年龄不同，但都焦急不安的脸上。
原本喜庆的大红灯笼，现在只觉得刺眼。
“一出西凉关，马爷的军队就遭到了突厥骑兵的袭击，马爷率军突出重围，中了敌人的冷箭，那一箭正中心口……”
苏檀月听着陆彦平的讲述，呼吸不畅，心口微微刺痛。
秦管事早已经老泪纵横。
寻烁的半个身子隐没在黑暗中，眉头紧蹙。
“突厥与朝廷议和，只是缓兵之计，他们暗中勾结吐蕃，由吐蕃挑起战事，突厥在去往雁翎关的必经之路上设伏，想置马爷于死地。”
苏檀月想起了马爷出征前，她做的噩梦。
战死沙场的马爷，一度让她惶惶不安。
如今，噩梦的一部分，竟成了现实。
“幸好马爷临危不乱，指挥有方，率军突围，如今驻扎在西凉关。可马爷伤势过重，命悬一线，只怕……”
正堂里的氛围压抑窒息，苏檀月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寻烁抓紧了椅子的扶手，骨节突出的大手微微发抖。
“皇上已经派了最好的御医前去为马爷医治了，马爷在昏迷中，一直在喊二郎你的名字。”
陆彦平突然起身，走到寻烁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你这是做什么！”
当朝太子向他一个平民行礼，他怎么受得起？
“二郎，马爷危在旦夕，雁翎关即将失守，朝廷无可用之将，能挽救危机的，就只有你了！”
他声音沙哑，言辞恳切。
抱在胸前的双手，不肯放下来。
苏檀月明白陆彦平此番来意了。
他是要让寻烁上战场。
“我从未上过阵，也没有领过兵，怎么能担此大任？”
“马爷说你可以，你就一定可以！”
陆彦平语气笃定，“不然，我为什么会连夜赶来找你？是马爷，在昏迷中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他还说，是时候让二郎上战场了！”
“可……可明天是二郎和小月大婚的日子啊！”
秦管事忍不住喊道。
他跟随马爷三十年，听到马爷受伤的消息，最心痛的是他。
可他，怎么忍心看到苏檀月和寻烁，还未成婚就要劳燕分飞？
太残忍了。
“二郎，我知道，这个时候让你离开，你难以接受……”
陆彦平想到刀剑无眼的战场，又看到苏檀月泪光盈盈的小鹿眼，心里一阵阵抽痛。
可他，别无他法。
深吸一口气，“二郎，你知道放冷箭射伤马爷的人是谁吗？”
寻烁锐利的眼中，“腾”地冒出了杀气，“赫威？”
“就是他，二郎，他是突厥第一猛士，只有你，才能打败他。”
寻烁下意识地看向了苏檀月。
美人落泪，如同香兰泣露。
一滴滴晶莹的泪水，沉甸甸地砸在他的心上。
他无法抉择。
这必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时刻。
一边是恩重如山的义父，一边是还未迎娶进门的心上人。
一时间，屋子里只听得到烛火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二哥哥，你去吧。”
苏檀月垂眸，擦干了眼泪。
然后坚定地抬起头，明澈的双眸亮如火炬。
“覆巢之下无完卵，雁翎关破了，中原就不保了，中原不保，百姓就要流离失所，还有什么好日子过呢。”
陆彦平内心大为震撼。
他对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肃然起敬。
如此深明大义的话，有几个闺阁女子能说出来？
他又欣喜，又愧疚。
寻烁一直紧握的双手忽地松开，将苏檀月一把抱起，疾步走出了正堂。
留下秦管事，陆彦平和江离，面面厮觑。
须臾，秦管事轻笑一声，“我去给二郎打点行李。”
陆彦平微微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大越新一代的猛将，就要诞生了。
寻烁抱着苏檀月，一路进了屋子。
不等苏檀月说话，他就猛地吻了上来。
“等我凯旋归来，一定给你一个最完美的成婚仪式。”
苏檀月动了动又红又肿的双唇，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字。
“嗯。”
她不能再哭了。
于是努力想象着寻烁凯旋归来的欢乐场景。
“小月，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寻烁执起她的手，放在唇上反复亲吻。
面对即将到来的别离，他越发贪恋她的甜美。
他未到过边关，但是父亲曾经给他讲过边关的故事。
那里的沙漠一望无垠，夜晚只有呼啸的风声和清冷的月色。
他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持续多久，可他已经知道，离开小月的每一天，都将度日如年。
“二哥哥，你放心去吧，我一定照顾好家里，还要把咱们家的生意继续做大。”
苏檀月已经敛了泪水，可美眸里还是潋滟着水光。
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马爷危在旦夕，一刻都耽搁不起了。
苏檀月摸了摸寻烁胸前的玉佩，又摸了摸佩戴在他腰间的香囊。
香囊里装着她用头发编成的同心结。
岁岁平安，永结同心。
最后，她在寻烁额前深深一吻。
“我会经常给你写信的。”
虽然，边关山高路远，但是，阻不断他们之间的情思。
“乖乖等我，小锦鲤。”
马匹，行礼都已经准备好了。
熹微的晨光中，秦管事和苏檀月目送寻烁等人离开。
“二哥哥，等一等！”
寻烁刚一骑上马，苏檀月就猛然喊道。
她一头冲进了屋子，众人不明所以。
再出来的时候，她身披火红的嫁衣。
因为她年纪尚小，平时甚少穿大红色。
当她穿着火红的嫁衣走出门的那一刻，天地都黯然失色。
正红喜庆，衬得她肤若白雪，面如芙蓉，宛若九天仙子，翩然下凡。
光艳照人，摄人心魄。
世间最美好的字眼，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美。
苏檀月身披嫁衣，送未婚夫上战场，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浪漫。
这个画面，牢牢定格在了寻烁的脑海中。
“二哥哥，我等你。”
寻烁唯有用深情的回眸，来回应她的矢志不渝。
继而，他缓缓地抬头，眺望北方。
“赫威，拿命来。”
【作者题外话】：嘻嘻，我要搞点事情。大家别担心，后面会一直甜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