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丛里的黑影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乱蓬蓬的小脑袋。
也许对方看到苏檀月和寻烟都是小姑娘，没什么威胁性，便“刷”地站了起来。
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肤色蜡黄，瘦骨嶙峋，只有一双眼睛如曜石一般，乌黑发亮。
他脏兮兮的小手捧着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碗里装着几块鸡骨头。
那些鸡骨头，是他们吃完饭之后，扔在那里的。
“这是你们扔了不要的，不算偷！”那个少年理直气壮地说。
“小猴子？”寻烟吃了一惊，“你怎么捡垃圾吃呀？”
“小妹，你认识他？”苏檀月问道。
“嗯。”寻烟点点头，“他叫小猴子，是咱们村里的，离咱们家不远。”
小猴子好像生怕寻烟会把他碗里的鸡骨头要回去似的，用手臂紧紧护住那只破碗。
“我妹妹实在太饿了，家里又没吃的了，只好出来捡点吃的。”
“那也不能吃鸡骨头呀。”苏檀月说。
她见小猴子的衣服破破烂烂，几乎就是把一块破布披在了身上，手肘，膝盖的地方还都磨破了。
眼下还是二月，早晚寒风刺骨，一片破布，根本不足以御寒。
苏檀月顿生怜悯之心，忙去厨房取了四个馒头，又切了一大块猪头肉。
“给，这些拿去吃吧。”
小猴子一看香喷喷的白面馒头和油滋滋的猪头肉，使劲吞咽了几下口水，怯生生地说：“可是我还不起。”
“不要你还。”苏檀月笑道。
“你就拿去吧！”寻烟看上去和小猴子很熟悉，端了苏檀月手里的碗，就塞进了他的怀里。
小猴子还是有些犹豫。
“要不，我帮你家干活吧，我力气可大了。”
说着，他还原地蹦了几下，证明自己很有力气。
苏檀月和寻烟被他滑稽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
看到两个小姑娘笑得花枝乱颤，小猴子不好意思地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
“我们家没什么活让你干，你赶紧拿着饭菜回家吧，你妹妹不是饿了吗？”苏檀月笑眯眯地说。
“那，要是有活了，记得叫我啊！”
小猴子顶不住香气扑鼻的馒头和猪头肉，抛下一句话，端着碗就跑远了。
姐妹俩继续串蘑菇，从寻烟断断续续的讲述中，苏檀月大概了解了这个小猴子。
他和他妹妹雪兔是一对可怜的兄妹。
从小父亲早死，娘亲辛辛苦苦把他们拉扯大，日子刚好一点，就得了疾病一命呜呼了。
为了给娘亲买口棺材，小猴子卖掉了家里的三亩薄田。
这三年，兄妹俩只能靠吃百家饭长大。
可农户的日子都不好过，谁家也没有多余的粮，兄妹俩几乎没吃过一顿饱饭。
虽然兄妹来日子着实艰难，可小猴子却是个乖孩子，不偷不抢，谁家给了一口吃的，他就帮着人家干活，绝不白拿。
说起干活，苏檀月一想，二哥哥不是正缺一个帮忙送货的人吗？
“小妹，咱们拿上一点吃的，给小猴子家送去吧。”
“好啊！”
于是，苏檀月用布袋子装上了几斤小米，大米和白面，割了一块野猪肉，寻烟抱上了两棵大白菜，拎上了一袋子红薯，姐妹二人就朝着村西头小猴子的家走去。
站在小猴子家门前，苏檀月倒抽了几口冷气。
寻家的房子虽然破旧，但尚可避风雨，经过修缮之后，可谓焕然一新。
而小猴子家的房子——如果这还能算是一个房子的话，那只能用摇摇欲坠来形容。
原本就是不怎么结实的土坯房，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墙皮大片剥落，露出了房梁上的木头，窗户几乎已经从窗棂上脱落了，而且没有窗户纸，风一吹，屋子里和外面的温度一样冷。
整个屋子就只有一个房间，土炕连着灶台，炕上只铺了一张草席，还有一床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破棉被。
“烟儿姐姐！”
一个八岁的小姑娘从后门走进了屋子。
这就是小猴子的妹妹雪兔，她应该是个玉雪可爱的孩子，可由于长期忍饥挨饿，长得像个小鸡仔，身上的衣服同样像一块破布，手脚比竹竿还细，苏檀月真担心她多走两步路，手脚就会折断。
“我和月姐姐来给你们送吃的啦，看！”寻烟拉着雪兔的小手，将放在炕上的食物指给她看。
看着摆了一炕的大米小米猪肉等食物，雪兔先是欣喜不已，然后又变得忧心忡忡。
“哥哥是不是要帮你们干好多活呀？他一个人干得完吗？要不我就帮哥哥一起干。”
“不用你们干活。”苏檀月蹲下身，用手指帮雪兔梳理了一下蓬乱的头发，“我们家的粮食还有很多，吃都吃不完，就给你们送来一点。”
她打开了腰上的小布袋，拿了一颗灶糖，塞进了雪兔的嘴里。
“这个也是给你的。”
雪兔砸了咂嘴，“好甜呀。”
可是才含了一小会儿，她就将嘴里的灶糖吐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灶台干净的地方。
“你怎么不吃了？”寻烟奇怪地问。
雪兔回味无穷地舔了舔嘴唇上残余的甜味，“哥哥也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灶糖，我想留给哥哥吃。”
苏檀月不禁感叹，兄妹俩都懂事得让人心疼。
“我这里还有好多灶糖呢，你哥哥回来也有的吃。”她重新将那块灶糖塞进了雪兔的嘴里，“你哥哥到哪里去啦？”
“挖野菜。”雪兔说。
正说着，小猴子就背着一小筐野菜回来了。
“你们来找我，是有活让我干吗？”他放下了筐子，又看到了炕上的一大堆食物，兴奋地挽了挽袖子，“我今天中午吃饱了，力气更大了！”
“现在没有，但是过两天有。”苏檀月又从布袋里拿出了一颗灶糖递给小猴子，“还有工钱拿，你干不干？”
小猴子在破衣服上擦了擦满是泥土的手，接过了灶糖，但是没舍得吃。
“我不要工钱，你们给点吃的就行了。”
“这个活比较辛苦，不给工钱怎么行呢？”苏檀月和颜悦色地说，“每隔三天，你和二哥哥一起背上山货去镇上送货，每次给你十文钱，你干不干？”
“我干，我干！”小猴子一听背一趟山货就给十文钱，差点兴奋得跳起来。
虽然许云娟说给五文钱就可以，可苏檀月觉得，兄妹俩日子实在太艰难了，多五文钱，就能让他们多吃几顿饱饭。
“仙女姐姐，你真好！”雪兔伸出纤细的胳膊，使劲抱了苏檀月一下。
在兄妹二人眼里，苏檀月就是仙女下凡来拯救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