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太医也不知道作何反应，这是摄政王的血脉，没有摄政王的吩咐，他也不敢擅自为我开药。
“我知晓你的顾虑，但摄政王终究不是皇上，不如你先回宫请示皇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我拿出皇后给我的瓷瓶让太医带回去。那毒药，我终究是没狠下心给裴瑾吃下去，只觉得他罪不至死，但这个孩子留不得，来的不是时候，也当是给皇后的赔礼了。
果然，太医再次返回，皇后应了我的要求。那碗药端上来的时候，我也没有犹豫，直接喝下。
小腹坠痛的感觉让我有些恍惚，手指用力地抓着桌角，指尖泛白，看着流下的血液，我哭出了声。
此事只有昙花知晓，我让她不要去给裴瑾报信，以为要费好一番口舌，只见她红着眼，点点头。
7.
裴瑾说是很快，可是一个月过去了，半点消息没有。
有一次，昙花送了一封信给我，我以为是裴瑾写给我的，打开一看，竟是父亲。
“宁儿，摄政王大势已去，怕是回不来，马上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短短几字，我的眼睛有些湿润，昙花是父亲的人也是我没料想到的。
孩子没了，裴瑾也不在了，有那么一瞬间，我是希望裴瑾可以平安归来的。
又过了半个月，嘉定城派人回来传信，说摄政王为保全嘉定城，击退外敌，身受重伤，不治而亡。
皇上假惺惺地为裴瑾举办了丧事，当晚就在皇宫举办宴会，我也收到了邀约。
殿内歌舞升平，皇上喝得醉醺醺，开始说胡话，我看着眼前的饭菜，一口都吃不下，有些想念府内的后厨。
父亲过来跟我说，日后不想嫁人也没有关系，经过此事，他只望我能平安快乐。
就在宴会到达高潮时，殿外一位公公尖细的嗓音响起，所有人的呼吸一滞：
“摄政王到！”
早上办的丧事，晚上就看见活人，殿内的人此刻大气都不敢出，皇上看见来人更是吓得昏了过去。
“听说你们在给本王举办丧事。”
无一人应答，谁又能想到本应死在嘉定城的人，现在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父亲应该是知晓皇后命我给裴瑾下毒之事，带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看向我，我低着头，看着衣服上的花纹，出了神。
再抬头，裴瑾已经到了我的面前，牵住我的手，温柔地对我说：“天黑了，王妃该随本王回府了。”
马车内，我依偎在裴瑾的肩上，熟悉的味道让我很安心，我已经陷在他的温柔里了。
可是回了府，门前的一具尸体让我大惊失色，是昙花。
“莫怕，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她是安插进来的眼线，跟我作对的人，只能是这个下场。”
昙花，像她的名字一样，出现短短时日就消失了。
我又想起了之前的宋婉，灵动俏皮，最后也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下一个会不会是我？我开始胡思乱想，任由裴瑾带着我走。
进房后，裴瑾关上门，手很不老实地游走在我的身上，很快他就察觉出不对劲来。
“孩子呢？”
“已经不在了。”
我虽然当时很坚定，但在裴瑾面前还是没有底气。他将我揽入怀里，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
“孩子还可以再要，你还在就好。”
本以为裴瑾会大发雷霆，但似乎对孩子的事情没有多在乎，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晚上，我躺在裴瑾的身边，听他给我讲述嘉定城的事情，我有些昏昏欲睡，这时，裴瑾的一句话让我瞬间清醒。
“江宁，我赌赢了，赌你不会对我下毒，赌你心里有我。”
“你在说什么？”
我慌了，裴瑾怎么会知道那些，我明明藏得很好。
“他们会安插眼线，我也会，皇后身边的宫女就是我的人。”
我松了一口气，有一丝庆幸，也怪不得那日我给他送糕点他不肯吃，塞进了我的嘴里，若我真下了毒，现在恐怕已经活不成了。
摄政王回来的第二天，有些官员就被撤职。听说这次嘉定城是某位大臣与邻国私通，设计谋害摄政王，但还是失败了。
为此，不少站队父亲那边的大臣纷纷投靠到摄政王。皇帝已经被架空，大部分的人都默认了摄政王为新帝。
8.
“江宁，你想做皇后吗？”
我们正在御花园赏花，裴瑾的这一句话直接让我愣在原地。
“裴瑾，你已经有了一切，还要赶尽杀绝吗？”
裴瑾看着我认真的神色，但在他的眼里就很好笑。
“还是有一部分的顽固，不肯低头。”
顽固，想来指的是我父亲与他的一些朋友。皇上就是我父亲教出来的，尽管可能没有天赋，但毕竟是先皇的孩子，他们还是不想就这样葬送先皇的心血。
“裴瑾，我不想要什么权利富贵，只想安稳度日，就当是为了孩子积德。”
这是我第二次劝他，他对皇位的执着没有减少半分。
裴瑾已经很久没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了，我嫁给他后，也是一直唤他“摄政王”。
短暂的沉默之后，裴瑾对我说：“我的人已经进城，就在三天后动手，这三天你先住在宫内，事成，你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事败，那就你和孩子来陪我吧。”
裴瑾对皇位已经固执到这种地步，他不想让我沾染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也不想让我独善其身。
与其说是住在皇宫，不如说是软禁，皇上和他的后宫嫔妃也是如此。
这三天我想尽办法想与父亲取得联系，但都是裴瑾的人，我根本没机会。
到了第三天，一整天我都忧心忡忡，晚上也不敢入睡。
子夜，外面终于传来了动静。
我这间寝殿外面有裴瑾留下的守卫，没人敢闯，但门外短兵相接的声音，还是让我有些害怕，我坐在床上，抱紧自己，望着漆黑的房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寝殿的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打开，我惊呼一声，以为这里被攻破了，但来人竟是裴瑾。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身披铠甲，高高束起的头发也有一些凌乱，手中的长剑上面沾上了鲜血，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着凌冽的光芒，我不自觉地往后撤了撤。
“是不是我这副模样吓到你了？”
裴瑾清冷的声音让我恢复理智，我摇摇头。
“跟我来。”
我们来到了上朝的地方，途中经过几处打斗，裴瑾视若无睹。裴瑾扶着我，坐在龙椅上，看着空荡荡的大殿裴瑾说：“明日早上，坐在这里的就是我了，已经过去了八年，只要是我想要的，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得到。”
“裴瑾，对不起。”
我的一句道歉，裴瑾有些不解。
此刻大殿后面冲出来近百名禁卫军，拿着弓箭，齐刷刷地对准着裴瑾。
百密一疏，裴瑾以为将我困住，就没人能够阻拦他，但是他忽略了人性。
给我送饭的宫女很好收买，虽然我也不确定她是否能够办成，但看着眼前的情景，我很欣慰。
之前没有按照皇后的吩咐去做，我只是想裴瑾罪不至死，但他拥有了渴求的权利后，依然不满足，我迫不得已用这种方式来阻止他。
那是裴瑾第一次失望的看着我，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裴瑾的剑，最终指向了我。
剑抵在我的脖颈处，父亲也在，劝裴瑾放了我，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江宁，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裴瑾用着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在我的耳边低语。
“记得，我从嫁给你那天就想好了，不想连累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黄泉路很孤独，我愿意陪你。”
说罢，我自己就撞了上去，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视线逐渐模糊，耳边传来剑落在地上的清脆响声。
裴瑾好像哭了，哭着求我不要离开，他说他错了，舍不得我。
依稀之间，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裴瑾，等我及笄之后，你会娶我吗？”
“会，我还要让你做天下最尊贵的皇后。”
“可是，我不喜欢在那深宫之中，只想在你身边。”
“好吧，都听你的。”
可是，为什么这一次，你不肯听我的。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了最后一句话。
“裴瑾……嫁给你……我不后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