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什么方法来反击白玫呢?这件事很让朱志宇伤脑筋。
令朱志宇吃惊的是,从他脑子里跳出来的第一个词竟然是——爱情。
和白玫谈爱情,把仇人转变成情人,这是朱志宇最愿意看到的,但是,他很快否定了他的荒唐的想法。白玫已经和他水火不相容,她怎么会再来爱他呢。再说,白玫与迟德瑞的关系已经到了这种白热化的程度,她心里怎么还会容得下别人呢?
朱志宇知道,白玫和迟德瑞是有感情的,他们之间绝不仅仅是权色交易。迟德瑞是一位优秀的男子汉,比他朱志宇还要优秀。迟德瑞有文化,有能力,有心胸,有爱心,会疼爱他心仪的女人,这些都是自己比不上的,他没有实力来和迟德瑞竞争。而更重要的是,迟德瑞有权力,而且会使用权力,懂得怎么用权力为国家作贡献,也懂得怎么利用职权为自己谋福利,更知道如何巩固自己的权利地位。
如果找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来勾引白玫呢?不,白玫还不至于那么放纵自己,抛开刚才分析的爱情因素,她交结迟德瑞从根本上来说还是为了她的政治前途,也许还有一点财物的需求,性要求应该还不是她的主要目的。
能不能用金钱来打动白玫?局里的人们都说,白玫现在对财物的感情,可不像她刚参加工作那会儿了,她会不择手段地去获取财富,反正谁也拿她没办法,甚至有人说在一些人事变动的问题上,白玫在家里收礼,迟德瑞就在局里拍板儿,看来,白玫对金钱是挚爱的。但是,与权势地位相比,白玫大概更喜欢权力,因为在她眼中,权力的含金量是如此之大,她不会接受糖衣炮弹的诱骗,放弃与他的竞争。
黑社会怎么样?能不能把白玫摆平?朱志宇当办公室主任这些年,又有他岳父家的关系,结交了五花八门的人,他和这些人称兄道弟俨然知己,他深知这些人的脾气性格,所谓“盗亦有道”,这些人是讲义气的,他懂得他们的道理,他们这些江湖好汉对他也是尊重的,现在他要想用他们办这点小事儿,用不着拐弯抹角,直说出来就行。
一次闲聊的时候,朱志宇借着酒劲向孙勇力诉了苦。
孙勇力是个倔脾气的青年,自从那次与朱志宇较量了一次,他在头上摔了茶杯,朱志宇在头上摔了个茶壶,他就服气了朱志宇,打那儿之后,他就把朱志宇当成他大哥,对朱志宇言听计从,两个人倒成了不打不相识的好朋友了。后来,孙勇力又砸了别人立在宜民门口的广告,朱志宇就提拔他做了保卫科长。孙勇力铁了心地跟随着朱志宇。
现在见大哥向他诉说白玫是怎么为难他大哥的,孙勇力便胸脯一拍说:“大哥,你放心,我去收拾她,这个骚货,竟敢整治我大哥。大哥,你放心,我好汉做事好汉当,绝不会连累你一个字。”
听了这话,朱志宇打消了他的想法,他不能让这个愣头青去坏了他的大事,白玫是胆小的,说不定孙勇力的痞子招数可以把她吓唬住,但是这事一旦传到迟德瑞耳中,那可就是麻烦了。再者,孙勇力称呼白玫“骚货”,让他心里非常不舒服。
看来,只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要想把迟德瑞和白玫分开,最主要的是消除掉把他们紧紧连在一起的那个所谓的情,不管是爱情也好,是滥情也罢。他想到了要找一个人来取代白玫,作迟德瑞的新情人。
处理人事关系很重要,工作也很重要,朱志宇心里思量着白玫的事,更惦记着宜民的业务。新春伊始,他要有新的动作。宜民不能只做一个零售企业,他要把宜民做成一家批零兼营的大型企业。在全省的同类企业中,这是个创举。
没想到,在运作批发业务的时候,朱志宇遇到了麻烦。
开始的时候,他选中了一个知名的服装品牌,他的业务员几次与厂方接触,厂家看不上他们这样的小单位,把业务员拒之门外,朱志宇派了副总李国强出马也没有解决问题,无奈,朱志宇亲自到厂家去了一趟,厂家还是生硬地回绝了他,他使出看家的本事也没有使厂家那位傲慢的供销科长听他把话说完,朱志宇见人家实在对他的企业不屑一顾,只好打道回府了。
没有气馁,朱志宇最大的优点就是他永远不会甘于失败。他可以遭受挫折,但是他只会把挫折当做生活对他的提示,他认为每一次挫折都是一笔财富,他会从中吸取有益的营养。
这次,他选中了一家小型的罐头厂,与厂家的洽谈是顺利的,他们很快就达成了相互满意的意向。为了慎重起见,朱志宇没有急于签协议进货,他先向厂家索要了五箱罐头,偷着抽了两瓶样品,送到质检所进行了化验。
厂方业务员是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他住在通宜的车站宾馆里,为了早日签订合同,他几乎是一天一趟往朱志宇的家里跑,每次来都要提上一堆东西,朱志宇并不看重这些,他的心胸大着呢,他要把他的企业打理得风风光光,让他的职工走在街上都有人羡慕,让许多人看到宜民的牌子心里就觉得热乎乎的。
一星期后,质检结果终于摆在了朱志宇的案头:大肠杆菌超标。厂家的业务员说,这没有关系,他们的产品在许多地方都有销售,并没有出什么事故,也从来没有人找过他们的麻烦。
朱志宇重视企业形象,他不能为一点蝇头小利毁了自己企业的形象,他知道,过去企业就是在一些不负责任的人手里,吃点、拿点、占点,一步一步把企业给毁了,他果断地拒绝了厂家业务员为他提供的大额回扣,取消了与这个厂家的合作。
吃一堑长一智。
这次,朱志宇精心挑选,选中一个处于生命周期的上升阶段的饮料品牌,准备与厂家洽谈通宜市总代理业务,可是厂方的供销科长不同意把这单合同签给他们,他看好了本市的一家资深批发企业——通宜市糖酒公司。通宜市糖酒公司代理着上千个品牌,对这个牌子并不是太热情,两家接触很久了,还没有签协议。宜民派了几个业务员,都没有把这件事办好,朱志宇决定亲自出马。
这个品牌是北京的产品,他把家里的工作交代给副经理李国强,就果断地进驻了北京。
第一天,他没有见上厂家的供销科长崔令信。他找了一家很气派的宾馆住下了。
晚上,他就在街头小摊随便吃了点,跟他一起来的供销科长关长青不理解他的做法,这被他看了出来,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这是人们的普遍观点,大多数人都认为,出门,尤其是跟随领导出门那是一件享福的事,别人羡慕,自己快乐。有谁能想到,跟着总经理出来了,还要受这个罪呢。关长青在家吃饭也不会这么寒酸。
朱志宇说:“咱们的企业虽然赚了点钱,还是要精打细算。北京的物价这么贵,咱们少吃点,省一些,要学会过日子。至于住的地方,一定要讲究,你是明白人,咱们吃在肚里,没有人看见,住的条件,可是一目了然。所以一定要住好。这也是个企业形象问题。”
关长青见他的上司把他的心思说了出来,有些不好意思,挤着眼睛笑了,恭维朱志宇:“朱总,您说得对,搞企业就像过日子,吃不穷,花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过去我们跟着别的领导习惯了,不知道节俭过日子,以后还要多向您学习。”
朱志宇知道这是捧着他说呢,但是他喜欢听,作为领导者,他喜欢别人把他夸成一朵花儿,而更有点自负的是,他自认为他有自知之明,不会被人捧得找不到北。
第二天,还没到上班时间,朱志宇带上关长青就来到崔令信的办公室门口。
崔科长还没有上班,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小伙子在打扫卫生,朱志宇客气地掏出烟给小伙子点上一支,跟这位年轻人聊了起来。
“老弟,是大学毕业分配来的吧?”
“是的。”
“看样子,你也就是去年才上班吧?现在找工作可不容易呢。”朱志宇相信自己的观察能力。
“去年冬天才上班,我们这个岁数上班可不像你们那年头了,国家不包分配,工作要靠自己找,我在家等了一年,才在这里上了班。”小伙子显然被朱志宇的话打在了痛处,有了说话的欲望,抓住对方的心理来讲演是朱志宇的长项,他在大学就是演讲的优秀人才呢。
“在这家单位,你这样的大学生一定很受重视吧?”
“还可以,但是单位大学生很多,也算不上被重用。”
“你们科里有几个大学生?”
“我们科有三个呢,我是最晚来的,那两个都比我早,其余的人来单位早,除了崔科长是个高中毕业生,那六个人都是初中毕业。”
“科里几个科长?”
“两个,还有一个副科长蔡科长。他经常出门,很少在单位待着,现在广州呢。科里今天只有我和崔科长在家。”
“说了这会子话,还忘了问,老弟你贵姓啊?”
“我姓任,同事都叫我阿任。”
“任老弟,以后请多关照。”朱志宇递上名片说,“回头咱们哥俩好好喝一回,我真喜欢你的为人。像我。”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条烟塞给阿任,他知道,锦上添花的人总是很多,雪中送炭的事总是要少得多,阿任这样的后生,很少会有人愿意给他送礼,所以,在阿任身上花一块钱,可能要胜过在崔科长身上花一百块钱。
面对这突然的礼物,阿任想推辞,朱志宇说:“兄弟,别见外,谁让咱哥俩投脾气呢,别让别人看见,收起来吧,要不,就是看不起我,我就不高兴了。”阿任只得收了烟,放在自己的抽屉里。刚放好,崔科长走了进来。
朱志宇若无其事地向崔科长作了自我介绍。阿任也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端上脸盆打水去了。
崔科长本来不愿意接待这些跑业务的人,看了一眼朱志宇,来人沉稳睿智的气质与众不同,他把到了嘴边的逐客令又咽了回去。“请坐吧。”崔科长的语言很简洁,但是透着明显的客气。
朱志宇从第一印象得出结论,崔科长这人很爽利,和他说话最好不要拐弯抹角,想到这儿,他对崔科长阐述了他对产品销售的观点。
“崔科长,我想对产品的市场开拓发表点外行的看法,不知您愿不愿意浪费一点宝贵时间听一听呢?”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说:“我认为,一个市场的开发,现在不只是单纯的厂家做广告,商家也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在一个小的范围内,商家的努力也许比厂家的广告作用还大。而大的糖酒公司由于商品品种多,数量大,品牌杂,不会为某一个品牌下太大的力气,产品实际上在靠自己的实力生存,如果代理商只代理一个品牌,品牌的命运就是代理商的命运,代理商会下大力气保证产品的销售。”
崔科长点了点头,的确,各地的糖酒公司都还是官商作风,他们只负责卖货和赚钱,对于产品的生命他们一概不管,他最近也正在琢磨这件事,如果代理商只经营一个品牌,就会把产品当成自己的产品来做。但是他一直不敢把这种想法实践一下,因为还没有人脱离开糖酒公司经营自己的饮料,今天这位朱经理的话使他有了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
崔科长进一步了解了宜民商场的情况。
朱志宇没有做任何不实的表述,他的企业形势这么好,有什么必要再去夸大呢。接下来,朱志宇把他的计划简单扼要地向崔科长作了介绍。他说,他准备组织一个三十人的饮料组,由这些人专门负责这一个品牌的营销。让这些人走出去,去街头和饭店商场,让消费者免费品尝,有奖销售,工资与效益挂钩。这些想法还从来没有试过,崔科长对他的见解很感兴趣,他说:“等我们研究一下吧,只是糖酒公司那边不好说呢。”
“那好,我也再把我的思路整理一下,晚上我去您家,咱们进一步探讨一下,好吗?”
“不必了,你明天来单位听我的话儿吧。”
朱志宇知道人家这就要端茶送客了,他立刻起身告辞。
从办公室出来,朱志宇没有急于回宾馆,他到洗手间找到了正在刷脸盆的阿任,这个小伙子有意识地躲出来,给他们制造个别接触的机会。朱志宇让关长青和阿任约定中午一块吃顿饭,说好了下班以后在厂子大门对过等,他们才放心地离开了。
从来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阿任吃了朱志宇的免费午餐,当然要为朱志宇提供他所需要的情报。
朱志宇了解到,在供销科,崔科长一个人说了算。在家里,崔科长却是个地地道道的二把手,他老婆是个比他小十岁的漂亮女子,他是离了婚又和这任妻子结的婚,他老婆的话比他妈的话都管用。而他家就在不远处的那栋楼上,阿任连他家的门牌号和电话号码都告诉了朱志宇,还一个劲地叮咛朱志宇和关长青千万别说是他告诉的。
吃完了饭,朱志宇客气地送走了阿任,与关长青直奔商场,他选购了一条漂亮的黄金项链。
晚上,按照阿任提供的地址,朱志宇很快找到了崔科长的家。崔科长见他两手空空,知道这位客人比那些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人要聪明得多,他热情地接待了两位来访的客人。
说了一会儿闲话,朱志宇转向崔科长年轻的夫人说:“我们外地人,来一趟北京不容易,我今天在商场给爱人买了条项链,我一个大男人,也不懂什么叫个审美,大姐帮我看看,这条项链的样式好不好看?”说着递了过去。
崔科长的爱人连说漂亮,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只差一点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还喜爱地往脖子上戴了戴。朱志宇诚恳地说:“不瞒大哥大姐,我还想在北京住两天,怕宾馆里人多手杂,丢了就不好了,想麻烦二位先帮忙收藏一下,我走的时候就带上。”
崔科长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含蓄的送礼者,他愉快地接受了这件礼物。第二天,朱志宇拿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合同。就是这份合同奠定了他在通宜市商业领域霸主地位的基础。后来他又接连做了几个总代理,都取得了很好的业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