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过年了,企业局要评选先进。听迟德瑞的口风,朱志宇今年工作得力,把宜民商场搞成了全市最红火的商场,月利润远远超过其他商场,迟德瑞有意把先进给朱志宇。这让白玫心里很不舒服。
下班的时候,遇到林之玉,这让白玫心里更不舒服。
晚上回到家里,白玫的脸色不太好看,林立一下子就发现了,他现在每天都注意妻子的脸色。
“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林立关切地问。
白玫把听来的林之玉和迟德瑞的闲话告诉了林立。林立想了想说:“这样吧,明天晚上我和迟德瑞一块吃饭,让他上咱们家里来一趟。”
林子峰的这个儿子现在已经认可了自己妻子同迟德瑞的这种关系,他住着妻子的房子,穿着妻子为他买的名牌衣服,到处吹嘘他在企业局的关系,对他的熟人们说,企业局的事,只要他林立开了口,没有办不到的,如果他说了都办不了的事,那么局长也办不了,因为局长是他大哥。这话让许多人偷笑,但这是实话,迟德瑞看在他“让妻之贤”,只要是能办到的事,哪怕有些为难也会为他办好。有了这些让他自豪的事,林立认为妻子的付出不只是为了她自己,同时也是为了他们的家庭,他就是这种付出的最大受益者,他认为他同他妻子的感情已不单纯是爱情,而是进一步升华为亲情,妻子的事业就是他们家的事业,妻子与迟德瑞的关系就是他与迟德瑞的关系。
林立的所作所为,让迟德瑞无比感激,两人称兄道弟,经常来往,掩盖了他和白玫的关系。
第二天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林立给迟德瑞打了电话:“晚上有事吗?我请你吃饭。”他一向都是这么大大咧咧的,这是他爹在职的时候养成的习惯,迟德瑞也不挑他的礼,毕竟他是白玫的丈夫,自己是个偷情者,在他面前扮演的是“偷儿”的角色,不能够理直气壮。
“是小立呀,我今天晚上陪朱志宇的一个大客户吃饭,咱们明天行吗,明天我把一切事都推掉,专门陪你,行吗?”
“噢,是朱志宇那小子啊,叫他一边待着去,咱们不理他。”林立依然是那种口气,迟德瑞不由暗暗笑了笑,白玫怎么会嫁了这么一头猪?可是白玫要不是嫁了这么一头猪还会有他的份吗?
“你看这样行不行,小立,今晚的客人是我必须陪的,我们晚上在金江的牡丹厅,你和小白就在隔壁的菊花厅,我请你们,等我在这边喝几杯完成了任务,我就踏踏实实地到你们那边去,咱哥俩好好喝,一醉方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林立适可而止了。说句心里话,他是不敢得罪这位领导的,那是他们家的衣食父母呢。他希望他的妻子与迟德瑞的关系保持得越久越好。
林立高兴地给妻子打电话,口气中不无自豪:“我给迟德瑞打电话了,他今天晚上本来是有事的,要陪朱志宇的一个什么重要客人,在金江的牡丹厅,听说我要请他,马上就说让咱们去菊花厅,他请咱们。”
听了林立的话,白玫也觉得挺高兴的,虽然对林立的愚蠢无能感到可悲可笑可怜,但是,看到迟德瑞这么给林立面子,知道自己在迟局长心目中的地位还是很稳固的。她高高兴兴地回家打扮了一番,才和林立一起去金江,她要让迟德瑞看到一个漂亮的神采飞扬的白玫。
出乎白玫夫妇意料,迟德瑞在晚宴上安排了林之玉夫妇来和他们同席。
白玫现在并不怕任何人知道她同迟德瑞的关系,她除了不能亲自去宣传这种关系,对于别人的猜测和传言,她一点也不在乎。她觉得,别人知道了这种关系不会对她有什么不利,她当然知道,有些人,也许在内心的深处会不齿她的所作所为,但是,这些人照样会给她扮出十分笑脸。所以,她们一家吃着迟德瑞的宴请可以大大方方,坦坦荡荡。
迟德瑞安排林之玉一家在这里陪她,也许是为了挡别人的眼,怕只请他们夫妇不好看,找了一个陪衬的。也有可能是迟德瑞和林之玉一家的关系的确不一般。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迟德瑞觉得不能让她白玫感觉没有危机,他还是有其他选择的,让她们两个有点竞争。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反正几个人是坐在同一张桌边了。
朱志宇是个灵活的人,虽然不在一个雅间,他也已经发现了这几个人,他的手下都善于打探消息,早就告诉他隔壁有谁在吃饭了。在洗手间碰到林之玉,他笑着打了个招呼,说一会儿过去敬酒。
白玫见了林之玉夫妇二人,心里的反感自不必说,表面上只装高兴,没有带出一丁点的不悦,她已经学会驾驭她的表情,喜怒哀乐只根据现场需要,而与心情无关。林立可就不行了,他正憋足了劲为他老婆报一箭之仇呢,想不到冤家路窄,让他在这里碰上了林之玉。他的话里话外就带出刺来。
林之玉是个刚直的人,她对别人尊重,别人也不能对她不尊重,她从来听不得别人话中带刺。
“林科长这人好呀,有才华,长得又漂亮。”林立话说得好听,表情却是不屑的。
“在机关工作,漂亮不漂亮有什么用呢?又不是当演员的,凭着漂亮吃饭。”林之玉知道林立话里有话,她心里没鬼,说话就很硬。
林立的才华能力很一般,几句话,一过招,他知道自己斗不过林之玉,只好从酒上下手,要把林之玉灌醉。刘同早就看出林立这小子没安好心,他了解自己妻子的酒量,只在一边含笑看着,跟白玫说着闲话喝着酒。
酒是五粮液,林立看到林之玉也来了,心中有气,点了五粮液。喝着这么优良的粮食精华,刘同的表情很舒畅。
已经上了两瓶酒了,刘同和白玫喝得不多,林立和林之玉每人喝了半斤多了。林立想不到林之玉的酒量这么好,他的头都晕了。
林之玉来了豪气,叫板说:“来,咱们喝一组,没这样喝过呀?一组就是六小杯,一杯一杯地喝太没意思了,一组一组地喝,今天喝酒真痛快,好久没有这么喝了。”
白玫知道林立只有七两酒的酒量,他以为就凭这酒量,把一个林之玉这样的小女子喝倒,让她丢丑是手到擒来的事,想不到一个回合下来就不行了,也别说,林立先在气势上输了,言语交锋让林之玉杀下马来,酒上自然失了士气,半斤酒下肚,居然没了还手之力。
见林立接不上话了,白玫知道他不行了,急忙打圆场,说:“少喝点,你一个大男人跟人家女孩子较劲,比喝酒,把人家喝醉了算怎么回事?这不是欺负人吗。”
林立得了救,忙收了兵。林之玉也一笑置之。刘同是个君子。忙也凑笑说起了闲话。正巧朱志宇来敬酒了。
朱志宇是个鬼机灵,他知道一会儿迟德瑞就会来,那时大家都在这里,反而觉得不好说话,不如早点来了,让几位知道他的礼节,又不至于让谁难堪。
几个人实在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刘同是有学问的人,他总是有话题的。这会儿,他谈起了有关职业道德的话题。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职业道德,也就是所谓的规矩。比如说你经商,朱经理,自古就有‘无商不奸’的说法,所以,做商人要是木木呆呆,没有点灵活劲儿,那是赚不了钱的,但是,你不能忘了还要诚信为本,如果你只顾眼前利益了,那么你的企业的寿命也是长久不了的。这你一定比我明白,正是因为你早就明白,才让你的企业腾飞起来的。”
“哈,说得对,刘兄弟,你还懂商业。”朱志宇弹出一支烟,给刘同,刘同不吸烟,林之玉讨厌烟味,刘同就把烟给戒了。朱志宇又把烟给林立,林立大大咧咧地拿过去点上了。
“而你林老兄是搞行政执法的,行政执法罚款不是目的,可是你们往往把罚款当成了执法的动力。罚款本是合法的处罚,可是罚过了以后,再违法你们就不管了,是罚过之后,那些行为就合法了呢,还是罚过之后你们就再也看不见违法行为了呢?”
“这你就不懂了,这叫视而不见。”林立剥了一只螃蟹正在吃那里面的黄色的籽。他的酒劲上来,只说出这么几个字,就不再说话。
“像你们,当领导的吧,”刘同对着白玫说,“古训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当然这不是为官者的最高境界,这只是最普通的要求,但是又有一句话叫做‘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为官的把自己的生活水平提高一点,不能等老百姓都开上汽车了你还只有自行车,领导干部的生活水平比普通老百姓高一些,我们这些老百姓是可以接受的,只是不要连孙子的孙子花的钱都存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急什么呢。”
“我可不是当官的,这话还是说给朱总经理听吧。”白玫笑了笑说,林立本来听刘同说白玫是“当官的”心中正得意,见白玫这样说,不满地横了她一眼。白玫知道,他就是愿意别人夸他的妻子,因为是“他的”嘛。
朱志宇也笑了笑,他可不想听他们这些废话,他每天都有那么多的梦想要去实现呢,他礼貌地说:“你们慢吃,我那边还有一桌客人,今天就不陪你们几位了,改天我请客。”他回去还要把迟德瑞换过来呢,他们两个主要接待人员必须要有一个陪那一桌客人的。
“我们做医生的职业道德是救死扶伤,医者父母心,你要是拿个红包赚个提成也不算有违本行业错误的潜规则,只是适可而止吧,不要贪得无厌,更不要拿病人的生命当儿戏。”
“那你收不收红包?”林立的问话倒是够分量。可惜问的是这么一位刘同,这位刘大夫做事一向凭良心,这样的问题,对他来说,不是难题。
“他呀,要是有人硬塞给他,他也有收的时候,但是我敢担保,他绝对不会主动去索要的。”迟德瑞端着酒杯笑吟吟地进来,替刘同作了回答。刘同也笑了。
“那么,三陪小姐的职业道德就是:陪客人上床是理所当然,赚客人的钱是等价交换,可是不要拆散对方的家庭。”林立见迟德瑞来了,就说了这么一句,他发现他现在越来越喜欢在迟德瑞面前说一些带有黄色倾向的语言了。
迟德瑞喜欢林立这样说话。他今天已经喝得不少,心里也有一个不平常的想法,突然想在这酒桌上,让这两对夫妇争先恐后地来奉承他,甚至是互相争风吃醋。
但是,目的没有达到。因为林之玉夫妇“不解风情”。同时也因为白玫夫妇太过张扬。迟德瑞只好草草收场。
酒足饭饱,刘同说要和妻子在街上走走,他们的孩子反正送到姥姥家去了,回家晚点也没事。
林立的孩子也送到奶奶家去了,但是他们不愿意回家晚了,所以,他们照例要坐迟德瑞的车。车到了楼下,林立只说了一句“你们先上去坐会儿吧,让小侯送我去洗个澡”。就又掉头走了。
小侯把这位与迟局长有“通家之好”的朋友,送到了蓝月亮洗浴城。这也是迟德瑞一手建成的企业。要说迟德瑞真是个精能人,他手下不仅仅有朱志宇领导的,全市最赚钱的宜民商场,还有于占海领导的,全市入住率最高的金江大厦,更有天天爆满的蓝月亮洗浴城,在商业系统全国性的滑坡的时候,他依然拥有十几家盈利企业,难怪他年年是全省的先进。林立这样想着的时候,小侯早已把洗浴的手续办好了。
小侯就是聪明,他像侍候局长一样地侍候林立,他也知道他们两个来洗澡纯粹是为迟德瑞和白玫提供时间和空间,所以要多洗一会儿。两个人泡完了搓,搓完了蒸,然后又是盐浴,又是按摩,估计时间足够了,小侯怕时间太长了迟德瑞不高兴,就说:“林哥,好了,咱们走啊?”
林立忽然不想走了,他说:“小侯,你先走吧,我还要看一会儿演出。”
洗浴城有免费的演出,也有别的。
小侯知趣地走了。林立自己看了一会儿演出,总觉得心里憋得难受,就走到外边来,不知不觉就到了歌厅门口。他已经很久没有进过歌厅了,今天不知怎么就进去了。
这地方真好,大家彼此看不清面目,四十岁的女人也敢冒充二十,更妙的是,人人都在伪装着身份,却不伪装自己的需求,对金钱和性。
林立挑了一个看上去不太老道的女孩子,他认为这样的比较安全。这个女孩说她做这一行是今年才开始的,问林立要不要开个房间,林立说,我倒想看看你住的地方。小姐说,好吧。
两个人“打的”来到了一个居民楼里边,小姐也不开灯,摸索着在黑暗中把她的不知姓名的情哥哥引上了楼,林立平时胆小怕事,此时倒觉得什么也不怕了,大概这就叫色胆包天吧。
一进门,小姐开了灯,林立顾不上看一眼这个简单脏乱的屋子,就在小姐裸露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小姐低沉地叫了一声,但是没有发作,大概是习惯了。林立见她没有反对,知道她为的是钱,受些苦也不会反抗的,又在她的屁股上用力地拧了一下。小姐咧了一下嘴,随即笑了,用手指头点着他的头说:“讨厌。”林立趁势用手抓住她的两只乳房,把这个忍辱的人向卧室拖去。小姐没有挣扎,她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呢,这又算得了什么,只要给钱,她不在乎这些。可是这个男人把她的身体拖到了床边却并不把她扔到床上去,他拧着她丰满的胸部把她的身体旋转过来,猛地把她推到了墙上。小姐的头立刻撞得麻木了。她惊恐地瞅着林立。这个陌生的男人。
“过来,你这个婊子。”林立叫道。见小姐没有动,他一下从裤袋里掏出一把钱来,“你不就是为了钱吗?老子给你钱。”
小姐看到他把手里的钱分了分,一部分装回了口袋,还剩一部分拿在手上,好像拿在手里的少一些,但是也有一千多元,就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
林立这是第一次在外面做这种事,用他老婆陪别人赚来的钱他再去这样挥霍,他觉得心理上平衡,而且经济上合算,毕竟白玫的身价要比小姐高得多。小姐的顺从更是他从未体会过的。从这以后,他知道了怎样去寻找他的快乐,是的,他没有鸿图大志,他的快乐只能是这么的庸俗,这么的低贱,可是他不在乎,他觉得这很现实。
在林立去洗浴的时候,迟德瑞来到了他为白玫弄的房子里。他们都知道林立为什么要走,所以他们一进客厅就搂抱在一起。
激情过后,白玫哭泣起来。迟德瑞是个血性汉子,他最见不得女人哭,这个,白玫当然知道,所以她会很美丽地哭,也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哭。现在,她的哭,一半是表演,一半是真情的流露。她的眼睛看着迟德瑞,脸上在微笑着,眼泪却是忍不住地涌出来,试问,哪个男人能够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这样流泪呢,何况是迟德瑞这样有血有肉的人。
“玫儿,别这样,这样我会心疼的。跟哥说说,有什么不高兴的事?”见白玫不答,他乱了方寸,全没有了一点局长的矜持,俯身给白玫擦拭着眼泪,边搂住她说:“是不是今天,你看我对林之玉太过尊重了?作为局长,我总是要多层面地接触人啊。”见白玫还是有大滴的泪水涌出来,他把精神需要说成了工作需要。
“你放心,我和她绝对没有咱们这样的关系,你也不想想,就她那脾气,她会做这种事吗?她就认准了刘同。再说,你看看,她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了?除了我刚上任的时候给她提了个副科长,我还给过她什么?”的确,迟德瑞没有为林之玉做过什么,他们只是君子之交淡淡如水。“我以后断绝和她的来往还不行吗?”
“那你以后也不准提拔她,我才信你。”白玫知道迟德瑞已经没有“咒”念了,她才抛出了这显然是耍赖的话。
迟德瑞没有办法只好屈服了。在他当局长的四年中,真的再也没有给林之玉升迁的机会。正直的林之玉也察觉了这种动向,她再也不愿意在机关上混下去,她要辞职到社会上去创办一个会计师事务所。迟德瑞没有放她走,毕竟他是爱才的,他手下用着这么多的人才,为什么就容不下一个林之玉呢,他说:“之玉啊,不如这样吧,由局里投资办一个三产,你来主管,只是不知道咱们有没有资格来办会计师事务所,只要政策上有活口,我就去跑,你看好不好?”
在迟德瑞苦口婆心的劝说下,林之玉又留了下来,这倒也成就了她的事业——几年后,她成了通宜市的名人,当她开着自己的车出现在白玫的面前,她已领导着一家效益很好的会计师事务所,并且用自己的才能在几家大公司兼职,每年有着几十万的收入,她还整理了自己在局机关期间发表的论文,出版了自己的书。她对刘同说:“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如果把自己的前途命运寄托在一个甚至是几个男人的身上,那么,无论她有多大的收获,心里依然是空虚的,是可悲可怜的,得不到真正的心灵的宁静。”
小侯来接迟局长的时候,林立没有回来,迟德瑞对林立感激有加。他要回报林立,看到自己从于占海手中为白玫要的房子只有两室一厅,迟德瑞觉得有点亏待了林立夫妇,决定给林立他们要一套大房子。过了几天,在和朱志宇一块喝酒的时候,他就有意无意地提到了这层意思。
“企业局就是房子紧缺,局机关的人们好多都没有好房子,甚至连一些正科长也住在非常简陋的房子里。”朱志宇别无选择只有抢先说明了局长话里的意思,答应在宜民新建成的宿舍楼里为白玫分一套最大的房子。接着,朱志宇说:“迟局长,我也还住着两间平房呢。”
“那好,你也分一套好房子。这样吧,局里以奖励名义给你们这些功臣每人一套房子。”迟德瑞说。
“迟局长,您知道我想要的不是房子。”朱志宇说。是啊,他想当副局长。可是迟德瑞已经答应帮白玫做这件事。他怎么能再答应朱志宇呢。他说:“志宇,你夫人在金江是财务科长吧,也该提一提了,给个副总吧。”
一个月后,姜云成了金江大厦的副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