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今日也换了一身红衣,佩剑而立高台上,吸引了不少女眷的目光。他展露笑颜,高声通报一声:“魔帝驾到!”
大殿的门缓缓打开,一人自阴暗中走出光来,身上似乎笼罩了一圈光影。子郁身着一身赤色华服,领口、袖口处绣着玄色的精致纹样,袍裾处金盘团龙栩栩如生,双目乃是黑珍珠闪烁。玄冠束发,冠上嵌纯金打造盘龙。冷峻的眉目,冷峻的线条,他站在高台之上,昭显出神祗的不可亵渎。
子郁站在那里,吸引了全部的目光,女眷们几乎都不眨眼,只想多看几眼这六界第一美男的风采。落笙却是举杯向子郁示意,然后一饮而尽,放下的手触碰到旁边座椅的冰凉,有些失神。
玄都,你去哪儿了?为什么还不回来?你答应过我你会回来的,婚典已经开始了,你究竟去哪里了?
子郁看到了落笙向他示意,点点头以示回应。闭上眼感受了一下,仍然没有清江的气息,袍袖中的手轻轻攥起,他睁眼对苍鹰点点头。苍鹰了然,高声道:“吉时到!婚典开始!恭迎王后!”子郁也侧了侧身,在外人面前看起来是迎接新娘的状态,可是也只有苍鹰看出了他眼中的失神,暗叹了一口气。
子郁袍袖中的手渐渐握起,他的狐儿,为何还没有归来,他已经昭告六界婚典举行的消息了,她应当看见才是的,为何,为何还没有回来!难不成,真的有人将她重伤?难不成,她真的已经不在世上了?
子郁不敢往下想,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他不要在这里娶一个假扮狐儿的人了,他想离开,宁可让六界都知道狐儿失踪的消息,宁可让子敖也知道狐儿失踪,宁可最后她被子敖找回带回天界,他也不想再听到生死未卜这种话!
苍鹰敏感地发现他们陛下的气息不顺,思维一转就知道了子郁现在想要如何,立刻上前几步装作禀报子郁事情,然后低声说:“陛下,不可。事已至此,若是陛下悔婚,王后失踪的消息还未传出,传遍六界的,是王后被陛下抛弃的消息啊!”
子郁听此瞬间冷静了下来,是啊,面前的纵然是妲月,但是那张脸,还是狐儿的脸啊。两百年前子敖的那场大婚已经让她颜面扫地,难道他要狐儿每次被人提起,就是天界、魔界的帝王都抛弃过她么!
不,绝不。
子郁沉下心来,这时大殿的左边出现了一行人,全部都是大喜的红。怡茱走在最前面,扬手撒下桃粉花瓣,花瓣尽数落在她身后的清江身上。怡茱走到离子郁还剩十步的时候,俯身一行礼,然后让开了身。子郁在对上她身后的清江时,一下子被扼住了心神。
花开时候,露湿消瘦,胭脂初透,良辰美景绸缪,重彩盛城共长久。
清江嫁衣上不是应该的金凤,而是朵朵金线缝制的桃花,花满嫁裳,袍尾曳曳,她的一头秀发被盘成了高高的髻,凤冠也是玄色,只不过嵌着一只展翅欲飞的金凤,凤口衔着一颗晶莹的冰魄,四支步摇分插两边,金链垂下更显华贵。额中的桃花印记浅红,更映衬的清江华美。
但是子郁却不是被她的妆容吸引,吸引他的是她身上的气息,那是……清江的气息。
清江抬眸看向子郁,原本清冷的眉目此刻柔美如画,她唇角勾起一抹笑,轻轻唤了一声:“陛下。”声音很小,但是却令子郁袍袖中的手轻轻发抖,他陡然上前,一把将清江拥入怀中,狠狠地锁在怀中,似乎是要将她揉入骨血。
清江被他抱在怀里,身上因为他的用力有些痛,但是她却没有推开他。她感受着他在她耳边沉重的呼吸,感受着他的心跳,他胸膛的起伏,他的惊喜,他的失而复得,以及,他对她深沉的爱。她没有推开,她不想推开。
苍鹰一开始和众人一样不明所以,但是他在看到清江身后的妲月冲他做了个鬼脸后突然明白了。激动之余,他轻咳一声,低声道:“陛下。”子郁这才放开清江,整了整她的衣襟。
魔界的婚典流程与天界相比简洁的多,清江本以为接下来便是叩拜了,没想到子郁却将一个锦盒交给她。清江有些疑惑,打开的时候却看到了“迎亲书”三个字。清江有些惊讶,迎亲书原本应当在迎亲礼的时候就交换的,表示彩礼和嫁妆都交到了对方手中。
似乎看出清江的疑惑,子郁微微一勾唇,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迎亲礼不是你,孤不会交换的。”清江恍然,心中满满的感动,妲月呈上一个锦盒,她也将锦盒放在子郁手中,笑道:“这可是我这么多年的积蓄,陛下可不许嫌少。”子郁将锦盒收入袖中,低低说了一句:“你来了就够了。”
和孤成亲的,是你,这就够了。
一拜天,二拜地,三拜上古,四拜父母,夫妻交拜,礼成。
九十九门大鼓同时响起,魔界的婚钟也响起,响声震破苍穹。九百九十九只鸾凤腾空而起,盘旋在整个大殿上空,清啸贯耳。自殿顶而下的玄都花瓣都落在清江和子郁身上,清江抬头看着子郁,久久没有动作,宛若千年之前,她费劲挣扎想看的那一眼,现在,终于看到了。
为了这一眼,她白付了七百年的陪伴,她白守了一百年的北域,她经历了两百年的隐世。多少灼目日光,多少冰寂月夜,多少皮肉之苦,多少心头痛楚,多少惊梦,多少泪流。
但是幸而,她还是看到了。
天界的子敖看着镜中魔界帝后婚典的盛况,不顾依莞的劝阻,将整坛的酒自头顶倾洒而下,酒撒了一身,撒到脸上,无人能看到那酒中掺杂的泪水。
高台下的落笙看着高台上相偎相依的一对璧人,用酒杯掩去了苦涩的笑容,却听一个女声道:“殿下,您为何落泪了?”落笙伸手去摸,指尖的清凉让他心中更加酸涩,但他还是露出了他的笑容,道:“沙迷了眼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