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工厂是我开的，由于刚刚起步，我需要一个协助我的秘书，你愿意过来上班吗？”
“……”
说的人轻而易举，听的人如遭雷击。
她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好不容易才消化掉这些话，看何盼兰的目光多了一丝敬意和怀疑人生。
难道对方家里大有来头？这也不对，上回简短相处之下可以肯定何盼兰绝不是娇生惯养出来的……这些都暂时放到一边，端是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就让她无暇思考。
钱翠手心满是细汗，需要拽紧小妹才能清醒，一开口是有些沙哑的声音。
“可是……可是我啥也不会，我……我只念到小学毕业，如果在饭馆帮忙还成，就是进工厂车间干活也没问题，但是秘书……”
秘书，这个词汇太天方夜谭了。
虽然是乡下姑娘，可钱翠打小好学，有着和同龄姑娘们不同的“野心”，小学毕业后也没放弃过跟着报纸学习，她当然知道秘书是什么意思，这个词汇常出现在一些领域的报刊上，是想也不敢想的大人物。
……她怎么能担任这样的职位呢？
可是拒绝的话卡在嘴边，像是鱼刺一样吞咽难忍，直到小妹呼痛，“姐，你拽疼我了！”
她才如梦初醒的松开手。
对上何盼兰温和又笃定的目光猛地低下头，牙关一咬，心跳如雷。
“我想干，虽然我暂时啥也不会，但是别人能干的我也能干，我会努力学习，我愿意当秘书，我一定能做好！谢谢你何同 志，真的谢谢你！”
这听起来有几分可笑，一个没有经验又没有学历的姑娘居然敢如此信誓旦旦，换作蔡秘书得知恐怕得笑掉大牙，可是何盼兰面露鼓励。
“我知道的，我相信你。”
主要不行也可以慢慢教，她看中了钱翠的人品和不服输的劲，知感恩肯学习，只要维持本心不动摇，再咋样也不会太差。
秘书找好，厂里也被推上来几个小干事，算是能勉强运转了，这些琐碎杂事通通都交给了苏达海和黎主任，倒不怕两人乱来，这会儿没有人比他们更加希望厂子能盘活。
她也该着手准备工厂的生产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去一趟建设服装厂。
要说她接受芳华厂的事儿在整个县城不算什么大新闻，可在同为服装厂的建设厂肯定还是新鲜的，尤其是接手完继续干这行……也不知道姜主任得知是她接手的会作何感想。
何盼兰其实有些心虚，尤其是看见建设厂热情的职工和江主任饱含笑容的脸庞后。
“小何啊，这是又给咱们厂带来什么新设计啦？上次那批衣裳设计的可真不错，不止一亮相就打开了销路，还入了上头领导夫人的眼！”
“过几天报社还得来人采访，我都寻思好啦，到时候把你也叫过来一块采访采访，好几个省外服装厂联系不到你，都把电话打到我这来了，看来以后找你约设计是难咯……”
她流下一滴冷汗，“……可能是有点难。”
过来拿东西的郑翻译摇了摇头，挤眉弄眼的笑。
“这就不对了小何，咱们怎么说也是互帮互助这么长时间，早就建立好了深厚的友谊嘛，过阵子就是秋交会了，咱们厂也拿了名额得去趟京市，何同 志，你上回和外国人聊的不错，到时候给我们设计几款能带去的衣裳呗？”
说起来还有些感慨，“这还是头一回轮到服装厂，以往都是钢铁厂零件制造厂这种大头……要我看，还是你上回帮厂里拉了一个外汇单才促成这事的，这回就算陪跑也风光……”
“……秋交会？”
她有些若有所思，“这个啥时候举办？想参加要啥条件吗？”
江主任喝了口茶水，似乎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只当她是问着好玩。
“不出意外就是十月过后了……这玩意儿可不是哪个厂都能参加的，不仅要做出成绩，还得是全国拔尖的那批才成，我们这回也是赶了巧，不然也轮不上。”
那私厂有机会参加吗？
她还是没敢问出声，熬到郑翻译拿完东西离开才磨磨唧唧的开口，“那啥，江主任啊，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江主任早就看出她那犹犹豫豫的模样了，“有啥事你就直说吧，是不是遇到啥困难了？”
“也不是困难，就是……你们应该听说芳华厂被人接手了吧？”
“当然听说了，也不知哪个头脑不清白的，听说连机器都一块盘下来了，不出意料应该是接着干咱们这行，咋了？他们也邀请你合作啦？”
江主任丝毫不慌，气定神怡间还能暗戳戳踩一脚。“这又不是啥大事，他们的规模和我们就不能比，你偶尔卖他们几件设计也成，不过整体来看肯定不划算的……”
“……如果我说，盘下芳华厂的那个人就是我呢？”
气氛陷入诡异的宁静。
江主任茶也不喝了，那双锐利的视线让何盼兰心虚地低下头。
“这事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手续办完我不是第一时间就过来了嘛……江主任您放心，我们厂规模在那摆着，有些吃不下的设计还是会拿过来和你们合作，咱们这是共赢，没错，是共赢。”
其实这事也是自己考虑不周，不过也不算太后悔，还是那句话，不是她也会是别人，与其帮人家干活，她还是想给自己打工。
江主任半晌没有吭声，在她以为彻底闹僵的时候，才缓缓出声。
“所以你刚才问秋交会，是想你们厂也参加？”
“我就这么说吧，这个概率比我现在出门看见郑翻译在倒立喝茶的概率还低，咱们厂都要层层筛选，还得靠上头的领导帮忙使劲，你一个和泥巴玩的个人厂就别想了。”
“……”
虽然但是，这个比喻有点奇怪。
不过肯开口就是没有完全见气，她脑袋闪过什么，嘴巴不自觉的开口，“那我们能跟着你们一块儿去吗？不图别的，就为了见见世面，我这个人最爱见世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