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撇开了脸，嘴角却不自觉的笑了笑，顿了顿，又扭过头来摸了摸眼角。
语气惆怅。
“你和从前比起来确实没啥变化，我好像变老了，这眼角都长了细纹，要不了多久没准还能长出白头发，看来这生了孩子确实不太一样。”
天色昏暗，张建东还真没看到什么皱纹，听了这话，赶忙安慰道。
“你还跟从前一样年轻，走到街上谁能相信你两个娃都这么大了，你就是想多了……”
何盼兰没有被安慰到，苦恼的凑近了一些打断他，“我还是感觉不对，要不你帮我仔细瞧瞧？”
男人没有多想，想借着月色更凑近一些。
她温热的唇轻轻印在脸颊，一触既离的感觉让张建东一愣，呆呆的摸了摸脸，这一瞬间好像做了一个荒诞又真实的梦，心中稍微平息一些的思绪又翻滚起来。
有些酸涩，又有些甜蜜，他不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只觉得眼眶缓缓变得湿 润，却又固执地紧紧盯着她，声音干涩。
“你……”
“我答应了，不领证，咱们试试吧。”
……
冬天夜晚的寒气遍布，待久一点不走动都能冻的发抖。
院子外头，冷的跳脚的忍冬忍不住轻轻推了推妹妹，呲牙咧嘴的搓手，神色紧张又八卦。
“情况咋样？看清楚没，张叔到底说出来没，咱妈答应了没有啊！”
春来眼睛瞪得老大，张了张刚才说些啥。
院门就被从里头打开了。
何盼兰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显现出一丝严肃，皮笑肉不笑的打量了一下做贼心虚的兄妹俩。
“心里这么好奇，咋不进来问问你妈我本人？”
俩人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挨了顿痛批，灰头土脸的溜进了自己屋。
春来临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张建东，悄悄竖起一个大拇指，被何盼兰轻轻拍了一下脑袋才故作龇牙咧嘴的跳了进去。
后者一愣，低着眼眸微微一笑。
两人只是答应处着看看，没想到一晃半辈子都过完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习惯了这种陪伴，反而想不起从前是因为啥答应对方的了。
何盼兰这一辈子过的很幸福，她的幸福是自己给予的，也是孩子们和张建东带给她的，但不管如何，等到真正满头银发的时候，她心里没有留下一点遗憾。
春来如愿以偿成为了一名出色的女外科医生，忍冬长大性子越来越沉稳，大学过后就留校任职了，比起两个孩子的工作，他们的婚姻状况要更让何盼兰津津乐道。
白永超之前说的居然不是虚话，两人退休后立马就带着娃定居到首都了。
忍冬兜兜转转找的对象居然是白云杉，没错，云杉整个人看起来不能说是女大十八变，说是换了个人都不为过，原本温柔的女孩剪了一头凌厉的短发，性格也是风风火火的。
两人的相遇纯属机缘巧合，报考到同一所大学才有机会相识，忍冬一开始听到重名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毕竟性格差距太大了，没想到女友居然真是小时候住在隔壁的那个云杉。
至于春来的对象……春来还没来得及找对象，就被星星……白帆这小子叼走了。
何盼兰也没想到这孩子能记这么多年，不过孩子眼里的情绪做不了假，孩子们都大了，看着也般配的很，她当然不可能棒打鸳鸯。
除了儿女，系统这些年很少出来说话，它的性子也越变越沉稳。
即便从来不主动提及，何盼兰每年也还是会问它啥时候离开，每每这个时候，系统都会在耳边哽咽。
【人类寿命太短了……何盼兰，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在它眼里，这女人永远都神采奕奕，嘴毒又利己，是最奇怪的人类，也是最让它喜欢的人类……可是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这女人的背影越来佝偻，白发越来越多，已经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小老太太。
它知道白发是人类变老的象征，之后距离死亡也就不远了，人会老会死，这是它一开始就明白的事，此刻突然有些无法接受。
【……何盼兰，在最高级的系统商城里会有一些转生的药丸，我帮你悄悄偷过来，等这副身体去世了，我就可以带着你的灵魂偷偷离开了。】
何盼兰没有露出欣喜。
她这么多年对系统的权限能力也有所了解，这显然不是系统可以做到的事情，如果强行逆天而为，恐怕会受到更严重的反噬。
而且她这一辈子没有什么遗憾，换句话说，其实已经活够了，就算还有一些微弱的遗憾，也能随着年纪释然。
刚想开口说些啥，系统却怎么喊都不听了，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她心中莫名有些慌神，看了看窗外黑蒙蒙的天色，喉咙突然有些干涩，想撑起身子倒杯水喝，刚站起来就头晕眼花，一头栽到了床上。
杯子落到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动静惹起了偏房春来两口子的注意，等到意识再清醒的时候，何盼兰只看到一片白茫茫，底下还有数不清的人抽泣哀嚎，有熟悉的声音，也有陌生的。
她想低头看看孩子们，想用手抚摸着孩子们的脸，让他们不要再哭了，可是连这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做不到。
这里是病房？她好像飘在天花板上，不能动作，也不能低头。
从底下悲伤的哭泣中不难得知她已经离世了，这种离奇的事和系统脱不了干系，她目瞪口呆期间意识又逐渐虚弱，心中的执念越发顽固，终于低头看了一眼病床周围的人。
有同样白发苍苍记忆混乱的张建东，正坐在板凳上沉默不语，不知是否能理解此刻发生的事情，还有哭的快昏厥的春来和女婿白帆，姗姗来迟跪在地上的忍冬和红着眼睛安慰他的云杉……
最后一眼，执念消散，抵抗不住还是昏了过去。
一片混沌中，远处的声音逐渐清晰。
【系统扫描完毕，确定绑定人何盼兰，尝试绑定中……绑定完成！】
“……”
突然睁开眼睛有些刺眼，她闭上缓了一会才重新睁开。
眼前是一片破烂不堪的建筑，这些高楼大厦不知被什么东西摧毁了，到处都冒着黑烟，不远处还能隐约听到某种生物的嘶吼，听得人心中发毛。
不过系统活了过来，她心中也安定了几分，她不是一个人。
尝试举起手，一双稚嫩的小胳膊显露了出来，何盼兰一瞬间瞳孔地震。
“……”
【何盼兰，我根据你的性格找了一个最适合你的世界！这具身体只有五岁，你还可以活好多好多年……】
【我马上就要被关十年的小黑屋啦，不过你不用担心，这对我来说只是弹指一瞬，咱们十年后再见吧，空间里我准备了一些物资和武器，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小手小脚撑着站了起来，小小的身体里面住着一个年长的灵魂，她将会在新的世界重获新生，带着最好的好伙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