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何，听着林桐笑着说出这样的话，春华下意识的打了寒颤。
明明阳光正好，却觉得心头有一片乌云遮掩着，拨不开，压在心底的难受。
林桐倒很干脆，随着小丫头一道儿过去。
前厅中央，瘫了半身的老太太躺在软塌上面，裹着大衣。
边上的韩氏虽然好了不少，但是面色依旧泛白，带着一丝恐慌，但见到林桐后，又多了一分的气愤。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她眼内又多了一分得意。
“祖母，韩姨娘。”林桐微微作揖，没有了往日的刻意寒暄，一切都那么正常。
老太太应了一声，随后双眼看着林桐问道：“三丫头，这些年来，你觉得了林家怎样？”
“中规中矩。”林桐回着。
林家在她心中，本就如此，云荣国内，像王家那样的家族不多，大多数都是林家这般，可以做大事的。
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手段，才能活到最后，走到最高。
“你是我林家人，虽说这些年来不受宠，但终归是我们养大的。”老太太看着站在大厅内的林桐，继续说道：“你双眼失明，换做寻常人家，早在出生的时候，就会被处死了。”
“我们都是你的亲人，自是做不得这等残忍的事。你能活到现在，也得多谢林家的养育之恩。”
“如今林家也在危急关头，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也该由你来偿还了。”
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语，林桐不由地噗嗤一笑，甚至不用眼去看，就知道这一屋子人的虚伪。
“祖母同你讲话呢，你笑什么？”林玉沁哼声道，倒是觉得这些话十分有道理。
换做其他瞎眼了的女婴，平民百姓家里，老早就淹死了。
双眼有残疾，又不能做女工干其他活，养着还浪费粮食，倒不如直接淹死在盆中得好。
林桐轻笑道：“只不过是觉得祖母说得有道理罢了，如此说来，祖母是打算让我如何偿还林家的养育之恩呢？”
话音落下，四周的空气都冰冷了一分。
老太太也没有想到，林桐会这般直接的问出来。
现在林家被逼成这样，自然是林桐乖乖的听话了。
“王家之事，因你而起，自然也得你来解决。”老太太哼声道，观察着林桐，却并未在林桐脸上发现任何失态迹象。
“皇上下旨，让你三日内查找出凶手，否则……不光是你，整个林家，都危在旦夕！”
老太太示意着，看着林桐那一双无神的眼，又觉得十分憋屈。
索性了敞开话题，直接说道：“你若是识趣一些，就在你父亲回来之前，自行脱离林家，这般，我们林家，就不会受到牵连了。”
林玉沁主动拿起了一旁的纸张，吹着未干的墨迹说道：“三妹妹可别怪我们狠心，实在是你所犯之事太大了，我们林家承受不起。”
“这是脱离家族的契书，你只需要在上面按个手印就行。”
“契书生效，以后便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过独木桥，互相不牵连了。”
拿着印泥，林玉沁的声音都高了几分，似乎是担心林桐瞧不见，还关心的将契书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大致意思，便是她林桐自愿脱离家族，无论今后如何，都与林家没有任何关系。
林家，也同样不承认林桐的身份，不会打扰林桐往后的生活。
各自安好。
听着这些内容，林桐不由地一笑。
春华则是捏紧了双手，咬牙说道：“老夫人，小姐她身上流着的，始终是林家的血脉啊。你们就忍心，将小姐推出去挡灾吗！”
“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林玉沁呵斥道。
林桐拉着春华的手，柔声道：“别动怒，祖母，这上面，我可否还能加上一条呢？”
“怎么，你都快要入狱的人了，难道还想动林家的银子不成！”老太太双眼一沉，不满的瞪着林桐。
“倒也算是。”林桐笑着开口道：“我要春华的卖身契，至少在我离开林家之前，我要她自由。”
听到这话，老太太才松了一口气，左右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给了就给了，当时买来也没花几个钱的，跟这偌大的林家相比，算不得什么。
“这个倒可以。”韩氏也跟着应和着，至少现在看来，林桐没有强求留下来，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林桐也不着急，等着刘嬷嬷把春华的卖身契拿了出来，确定后才笑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我想……”
“你别得寸进尺了！”韩氏冷声道，生怕林桐这个鬼丫头，又突然要银子了。
一个条件接一个条件的满足，到最后就是一条喂不饱的狗了。
“我不过是想说，祖母你就这般笃定，我要入狱？”
林桐笑着，开着玩笑说道：“我不过是想告诉祖母一个消息罢了，既是不愿意听，那我也不强求了。”
“按下指印，从今往后，我林桐就与林家，再无任何关系了。”
“林家的，我不奢求一分一毫，出了这门，自此，一刀两断，再不牵连。”
淡淡的话语从林桐的口中说出，没有任何的气势，却是让听的人觉得头皮发麻。
也不知道为何，老太太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见着林桐伸手，按着印泥，落在两份契书上，她刚松了一口气，便是一道哭喊声传了出来。
“不要！”
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林桐刚按下印泥，就听着身后急促的声音。
高氏强忍着疼痛，竟是一步步小跑了过来。
她身上的伤刚结痂，这一动之下，伤口又裂开了，伴随着一股血腥味传出。
“娘。”林桐忙收好自己的一份契书，迅速扶着高氏，蹙眉道：“您伤势还没好，怎么……”
“住口！”高氏呵斥着，双手紧紧地捏住林桐的手腕，咬牙说道：“你是林家人，是我的孩子！”
说罢，高氏提着裙摆，强忍着疼痛跪了下去。
她一跪，林桐也主动跪了下去，扶着高氏颤抖的手。
“母亲，我知道桐儿双眼不便，让林家蒙羞了。可是，她也是林家长大的孩子，是我的骨肉啊。离开了林家，您让桐儿怎么活？”
双眼瞧不见，连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
如此做法，就等于是断了林桐的生路啊。
高氏的声音沙哑着，双眼含着泪花，作揖道：“恳请母亲收回契书，别跟桐儿一般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