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华的超五星酒店之内,一众嘉宾坐在席内,经纬和经乙也都端坐着。
两姐弟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却并不感到拘谨,用经乙的话说便是——他要拿出京尚绣坊大东家的气势来,绝不能输了本家的气场。
不过,经乙有短暂性失忆症,他通常记不住自己的话,没多久就卸去了“大东家”的气势,只要大家不注意,他就会悄溜溜地从盘子里顺走一块点心放进嘴里。
这不,刚放了块蔓越莓的饼干放进嘴里,主持人就冲他走了过来。
经乙合嘴不动了,打算等主持人离开后再把饼干嚼碎。他暗暗在心里感叹着,这大酒店的小饼干就是好吃,唇齿留香啊。
然而,主持人站在经乙旁边不走了,只听他道:“此次大赛是近十年来最盛大的一次比赛,截止目前,各分赛区的成绩已经揭晓,成果颇丰。”
主持人看向经乙,四目相对,经乙有些茫然。
“坐在我身边这位,是来自西塘赛区的选手,他今天会领取怎样的成绩,我们暂时还不知道,但他如此年轻就已经入围,可见蜀绣后继有人。”
主持人对经乙道:“先生,跟大家说两句吧。”
经乙僵住了,他嘴里的蔓越莓饼干还没吞下去,怎么开口?
经纬看出他的窘迫,暗暗在心里为他捏了把汗,同时伸手拿过主持人手中的话筒,对众人鞠了一躬,说道:“此次参加千蜀绣艺大赛的年轻刺绣人虽然不多,但我们都对蜀绣报以极高的热爱。我们会一如既往地坚持下去,让世界看到蜀绣之美。”
经纬抢夺话筒的举动让主持人有些懵,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并圆场:“说得真好,年轻刺绣人是蜀绣的未来,看到你们,我们仿佛看到了蜀绣的锦绣明天。”
主持人说完一堆场面话后就走开了。
桌子下,经纬用脚踢了下经乙,经乙喝下一口鸡尾酒,才缓过劲儿来,冲着经乙吐吐舌头。
主持人到嘉宾席热场一阵后,便开始了颁奖环节。
大幕侧方走出一对亮眼的主持人,说着场面话。
经纬和经乙听着这些场面话,有种像看电视上的春节联欢晚会的感觉。
经乙问经纬:“你昨晚去哪儿了?奶奶问了我好久,我搪塞她半天。”
经纬道:“被宫老师接去她家教她学习天锦针了。”
经乙打量着经纬,看得经纬浑身不自在。
“干什么?”经纬拿出姐姐的气势要修理他。
经乙神秘一笑:“我在想,如果奶奶知道你把《洛神赋图》的针法都卖出去后,她会怎么修理你。”
经纬手捏成拳头,道:“在奶奶修理我之前,我还是先修理你一通。”
经乙赶紧躲开,“姐你注意着点儿,这可是正式场合,不能丢了大东家的脸面。”
“谁?”经纬听得一头雾水。
经乙心虚一笑:“我们可不就是京尚绣坊的大东家嘛。”
经纬拿他没办法。
经纬好不容易才打算放过经乙,经乙又惹上她了,他神秘兮兮地凑到经纬耳边,问她:“怎么没看到那位先生?”
“哪位?”经纬刚开口就反应过来经乙说的是苏唐,莫名地,她红了脸。
经乙又道:“姐,别怪弟弟没提醒你啊,那位先生虽然相貌堂堂又儒雅有风度,但你别忘了他是苏家的人。万一到时候培养出感情来,两家不共戴天,你们两个夹在中间会很难做的。”
经纬其实自走入酒店以来就在寻找苏唐的身影,她没有刻意这么做,只是下意识的动作。
“你说什么呢?”经纬反驳经乙。
经乙见经纬红了脸,眼神闪躲,惊讶不已,“姐,你该不会真对他动心了吧?”
经纬一个白眼横扫过去,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经乙只怕已经吐血身亡了。
舞台上,主持人开始公布获奖名单。
“优秀奖,二十八名。来自龙泉赛区的张德水,来自锦江赛区的李民权,来自西塘赛区的王雅秀,来自洛带赛区的金可可……让我们恭喜他们。”
经乙有一下没一下的鼓掌,似乎心不在焉。
“姐……”经乙又凑了过来,“你说我们会是什么奖?”
经纬道:“我也不知道,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经乙顿时来了兴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姐,你想想,就因为我们是京尚绣坊的人,这么多年来做出的绣品没有一幅卖得出去。现在,评委组的人都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了,他们不仅不把我们除名,还把我们叫来,你说……他们是不是别有目的?”
“什么目的?”经纬心里不踏实。
其实经纬一开始参赛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得到奖金交房租,没想到一参加比赛就牵涉出诸多事情,局面越来越复杂。
经乙神秘兮兮道:“他们会不会故意把我们叫来,等我们上台后,当着所有刺绣人的面把我们挖苦奚落一顿?”
经纬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经乙顿时抓住经纬的手臂,“那还等什么,姐,我们走。”
经纬却坐着不动,她道:“我们京尚绣坊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什么要像老鼠一样躲起来?就算到时候把我们叫上去刁难我们,我们也要拿出气势,不能让同行看了笑话。”
经乙松了手,认同道:“姐说的也对,我……我就怕等会儿到了台上,万一我又犯病了,给我们京尚绣坊丢脸。”
经纬安慰他道:“你已经很给京尚绣坊长脸了,抱病在身却完成了西塘赛区的比赛。不管最终结果如何,有没有奖金,都无所谓了。至少我们用我们的双手向世人展示了京尚绣坊的绣艺,如此,也算一场圆满。”
台上陆陆续续有人上去领奖,拍完照又欢天喜地地下来,回到座位后红光满面地接受着大家的称赞。
待台上只剩下主持人,主持人道:“接下来要揭晓的是今晚的重磅大奖,每个分赛区的冠军。”
此话一出,众人屏气凝神,唯有经乙心不在焉,他推了推经纬,说道:“姐,真没意思,不如我们回去吧。”
经纬却拉住他,道:“我倒想看看他们把我们叫来,究竟想做什么。”
见经乙还是想走,经纬故作轻松地笑笑:“万一我们就是冠军得主呢?你提前走了,岂不是可惜?”
经乙坐回原位,“好,冲你这心态我就该留下来,我们经家女人都不肯认输,我这个大男人当然更不能了。”
“不过说实话,我们能得奖的概率实在太低了。这次比赛的承办方是苏氏绣坊,评委也都是苏氏绣坊花钱请的,那些评委当然都听他们苏家的话。”
经纬却道:“那也未必。”
“你别忘了,我们西塘赛区参赛选手中的翘楚张思怡就是苏氏绣坊的人,她违背比赛规则不照样被请离比赛了吗?”
“另外,宫老师因为比赛期间私下找过我们,就从评委组里退了出来。如果是纪律要求不严明,他们大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人会在意。但他们却为了比赛的公平,主动做出如此麻烦不讨好的决定,可见他们对这场比赛是非常认真的。”
经乙神秘兮兮地问:“那……姐姐的意思是说,我们很有可能是冠军得主?”
经纬轻咳一声,道:“你还是多想想,如果被拉上台接受众人奚落,该说些什么来维护我们京尚绣坊的颜面吧。”
经乙泄气,“我还以为真有奖拿。”
经纬笑笑,“这叫做最坏的打算,也做最充分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