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遇一回到《洛神赋图》中就怔住了,平日里温柔如水的林雨柔此刻面若冰霜,冷眼看着刚回归的何遇。一股肃杀之气从林雨柔身上释放而出,伴随着这股肃杀之气的是巨大的阴影。
“找我……有事?”何遇尝试着后退。
林雨柔一步逼近,声音低沉且充满杀气,“虽然我不知道你和《洛神赋图》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既然我曾是这幅绣图的主人,还请你不要干涉过多。”
何遇微微一笑,问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成为这幅绣图的主人吗?”
林雨柔微微一愣。
何遇道:“因为是我选择了你。”
林雨柔眉宇间写满了疑惑。
“你从来就没有好奇过吗?为什么我先你出现,却从不说自己是绣图的主人,而你是在绣图出现过数百年之后才出现的。是我缔造了《洛神赋图》中的一切,而你,只是被选择的一段记忆。”何遇说道。
林雨柔迟疑了下,把计划要说的话给吞了回去。
一团淡淡的白光缓缓消散,林雨柔消失不见了。
林雨柔走后,何遇心里浮起不祥的预感。他挥手让空中浮现出一个如冰块的正方体,通体蒙着一层淡淡的金光。他临走前把所有的记忆全都都封禁在了里面,如此,才敢安心地去找经纬。
立方体被拆解,里面空空如也。
何遇眉头微锁,想起刚才反常的林雨柔。
“难道所有的记忆都被她融在了一起?”
如果真是这样,非常危险。
通常情况下,记忆混合会使得记忆混乱。可是,如果有一段记忆强大到可以融合、筛选并管理记忆,那么她将被淬炼得异常强大,可以侵入他人的脑袋。
林雨柔一开始杀气腾腾,是因为她想入侵何遇的大脑。
入侵后,她可以成功地把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筛选出来,并进行管理,只留下属于她自己的记忆。如此,何遇就不再是何遇,而是林雨柔了。
她突然退步,消失不见,不是因为她打消了这个想法,而是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对何遇一无所知,如果贸然进行计划,只怕会一败涂地。
何遇若有所思地呢喃:“一段记忆却有超乎常人的智慧,这不是个好信号。”
“看来,有些事得早一点做打算了。”
何遇伸出手,让前方茫茫白雾散开,临江而站若有所思的林雨柔察觉到身后动静骤然回身,用疑惑和惊恐的目光看向何遇。
不过刹那间,她神色又恢复如常,问道:“找我们有事?”
林雨柔糅杂了所有记忆,所以她才会一开口说成“我们”。
何遇没有说话,伸手,五指如有金色粉末轻洒而出,慢慢飘向林雨柔。
林雨柔想逃,却发现浑身动弹不得。
“你做什么?”林雨柔惊问。
何遇没有说话,只是让金色粉末笼罩着林雨柔,霎时,林雨柔浑身释放出一段柔柔的金色光芒。
林雨柔的身旁,浮现出一团光影,里面是她学刺绣的情形,像电影放映。
“七桑佛绣!”林雨柔惊慌了。
她问何遇:“你要做什么?”
何遇还是没有说话,林雨柔惊慌地一遍遍问他:“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不可以抹去我的记忆,不可以!”
何遇的手轻轻从画面上抹过,光影消失。
做完这一切他道:“我没有必要跟一段记忆解释。”
林雨柔道:“我不是记忆,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何遇走向林雨柔,对她道:“你有血有肉吗?可以离开《洛神赋图》而活吗?”
林雨柔挣扎着,说道:“如果我找到一个可以装下我记忆的人,我不就有血肉之躯了吗?你不可以把我抹去,不可以!”
何遇道:“你存在于《洛神赋图》的意义是承继所有绣法,如今经纬已经学会七桑佛绣了,这段记忆就可以被抹除。”
“好!”林雨柔恨恨道:“既然没用的记忆都要被抹除,为什么不先抹除掉和刺绣没有关系的记忆?”
何遇慵懒道:“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事。”
“是你不知道怎么做吧?”林雨柔毫不客气,她道:“你虽说比我早了几百年来到《洛神赋图》这幅绣品里,但你大概也没弄明白它怎么就能存储别人的记忆吧?这一次你离开绣图,去找经纬,是生平第一次吧?你在尝试,想知道出去后会是什么样子,可以持续多久,会带来什么后果。”
何遇的心思被她猜中。
“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就控制住其他记忆吗?拜你所赐。你走之前把我们封禁在一起,我们互相攻击侵占。可惜,那些古老的碎片记忆都不如我的记忆强大,最终,我赢了。”
林雨柔眼中含着杀气和恨意,“我赢得一点儿也不轻松,险些就被吞灭了。”
何遇像是在承诺般,说道:“我一定会抹除掉一切和刺绣无关的记忆。”
“这里的记忆从一开始就跟刺绣没有必然联系!”林雨柔红着眼道,“《洛神赋图》会选择性地吸纳接近过它的人的记忆,我是被选中的,其他人也都是被选中的。”
何遇道:“你说的没错,《洛神赋图》是一个装在记忆的容器,什么样的记忆都有,未必都是跟刺绣有关的。当经纬修补这幅绣图刺绣出第一针的时候,我就猜到她会毁了《洛神赋图》,所以我挑选出一段你曾经修补这幅绣图的记忆,引导她完成修补。”
在经纬看来,《洛神赋图》里藏着的全是关于经家刺绣绝艺的记忆,其实这一想法并不完全正确,真相是,这里面藏着绣图主人的所有记忆,一生的爱恨情仇都在里面。
何遇让那散发着微微金光的冰盒子悬浮在半空,林雨柔一见到它就怕,芙蓉若花的脸一片刷白,她恳求道:“不要把我关在里面,求求你了,我受不了他们的聒噪。”
何遇一点情面也不给,冷声道:“你们全都是冰冷的记忆,并不会因为互相攻击、排挤就产生新的痛苦,你现在所有表现给我看的一切都只是手段,我不会上当。另外,你能以林雨柔的姿态站在我的面前就说明她的记忆是最强的。你这么强,我忌惮你还来不及,又怎么敢施于怜悯?”
关上冰盒子,世界总算清净了。
何遇在《洛神赋图》的混沌世界里走着,大概是因为有了挂念的人,所以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但他暂时还不想离开绣图,一是因为此刻经纬和苏唐还在游泳,指不定画面有多伤眼睛,他怕自己气死在当场。二是因为这幅绣图其实并没有完全修补好,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导致他在外面逗留时间太长会出现胸闷窒息的感觉。
他把《洛神赋图》里的世界变成了今天在外面看到的世界,景禾楼,参赛人,还有经纬。
当他看到经纬时,即便那只是个虚影,嘴角也情不自禁地浮起淡淡的笑意。
可是,一想到经纬此刻被苏唐那个坏人拐去游泳,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眼前幻影骤然消散!
不能再这么自欺欺人下去了,他必须赶紧想办法,把绣图里的所有记忆都整理清楚,该消除的消除,剩下干干净净的关于刺绣的记忆留给经纬。
最重要的是引导经纬把《洛神赋图》修补完全。
“可是,林雨柔都看不出这幅绣图还有什么地方没有修补完全,是不是意味着根本没有办法可以完全还原绣图最初的样子?”何遇喃喃自语。
在何遇纠结着该如何处理好与《洛神赋图》有关的一切,好以人的模样堂堂正正地出现在经纬的身边时,经纬正在游泳池里玩水。
经纬在玩水方面很有天分,坐在泳池边,两脚拨水,旁边就是生无可恋的苏唐。
苏唐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了,经纬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你……下水玩吧,我就不去了。”
经纬不肯下水是有原因的,因为她刚才兴冲冲地跑进水里玩了半分钟不到,喝了个水饱。她知道自己不懂游泳,肯定会喝两口水的,不过有游泳教练和救生员在,出不了什么事,谁知道,脚下一滑就栽下去喝水了。还好苏唐在她身边,她手忙脚乱地抓着苏唐不放,像藤蔓缠着树枝一样缠住苏唐,直到苏唐把她从水里带出去。
苏唐跟她说:“每个新手玩水的时候都难免呛两口水没什么。”
她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这样玩水也挺好的。”
她可不想再体会呛水的感觉。
苏唐拿她没办法,索性放弃游泳,打算带她去玩羽毛球。
还没开口,有人在他身后喊了一声:“苏唐?”
一声甜脆的呼喊让经纬的神经紧绷起来,顿时抬头看了过去。来人穿一身黑色比基尼,身材凹凸有致,性感得连同为女孩儿的经纬都挪不开眼了。再看脸蛋,微笑中带着一丝魅惑,典型的性感御姐。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女孩儿丢下同伙就快步走了过来。
苏唐淡淡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女孩儿看了一眼经纬,本想让苏唐介绍一下,但后来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直接闲聊起来,说道:“当年毕业后,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们拉了个班级群,好多人都想把你加进群里,可大家忙活了一圈都没找到你的联系方式。这次可算被我逮着了,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你的联系方式留下。”
苏唐淡淡道:“其实把我拉到群里也没什么必要,平常我基本不会说话,有我没我都一样。”
“那怎么能一样呢?”女孩儿两眼直冒星星:“你可是我们全班女生的男神,是我们所有人的梦中情人,有你在,班级群才有意义。”
经纬听得悄悄嘟嘴,暗暗在心里吐槽:分明想说苏唐是她自己的梦中情人吧?却没有勇气,非要把班上其他女生拉出来做挡箭牌。”
“这样吧……”女孩儿见苏唐不肯答应,只能退而求其次,说道:“你把电话号码留我一个可以吧?我们最近在筹备同学聚会,老教授和他太太也会参加,你可不能缺席哦。”
苏唐想了下,没有拒绝,把手机掏了出来。
苏唐正要报上自己的电话号码,却见经纬突然站了起来,尴尬又慌张地轻咳了一声,说道:“咦,我电话呢。”
自言自语了一句后,问苏唐:“我电话没见了,能用你电话打个电话过去,帮我找找吗?”
她心里想什么,苏唐还能不清楚吗?他嘴角浮起浅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