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一天过去。
交战双方各怀鬼胎。
贞观十一年,七月二十三日。
前锋将军苏定城率领三十万骑兵,列阵迎接李泰和苏定方等人的到来。
哈卡城军中指挥,李泰交给了帕纳辛纳科斯。
本来苏定方私自谏言李泰所为不妥,被李泰否决。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这八个字,是李泰堆苏定方的忠告。
李泰直接率众进入了苏定城临时准备的军帐中。
“苏定城,现在情况怎么样?”李泰开门见山。
身穿黑甲,手持崭新唐仪刀的苏定城,来到李泰面前,拱手见礼后,说道:
“王上,这几天,我们阻击了来自敌军的几次小股骑兵骚扰,守住哈卡山小路的我军,占很大优势,目前歼灭敌人上千,自身损失几十。”
李泰点点头,对旁边的骑兵副将阿木力说道:
“你给松赞干布准备的大礼,本王已经代替你送过去,这次斩杀敌军七十五万人马的首功,为你名下!
待此战结束,本王必定禀明父皇,为你请功!起码得个世袭罔替的县主。”
阿木力一听,立即大喜!
他急忙匍匐跪地,高呼:
“臣下跪谢我王!跪谢大唐帝国皇帝陛下!”
李泰对阿木力说话,将自己放在李世民的前面,心中点头,知道这个胡人,还是懂得做人的。
他继续问道:
“阿木力,起来吧!
你擅长追踪探查,哈卡山地下河之事,已经证明了你的能力。
今,我方虽大胜两场。
敌军依旧势大!我军势弱!人数少!
你和本王,还有大家,说说目前你最近所探查哈卡山附近区域的情况!”
阿木力闻言,起身后,和众人说道:
“其实臣下,有一个想法。只是,臣跟王上不久,可能说话不是很顶用,不过,臣还是想说。”
阿木力的意思,众人都明白。
李泰如今身为大唐帝国的并肩王,跟着他混,运气好,非常容易鸡犬升天。
出身底层的阿木力也明白,自己太出头,肯定不好。
现在唐军的情况,明显不好。
阿木力觉得李世民在落鹰城给了他很大的荣耀,其实他当时不过是在东TU厥帝国精锐狼兵面前的一个逃兵罢了,如果那些狼兵不是为了传讯,要杀他,阿木力早死了。
这些事情,阿木力在落鹰城那天叩见李世民的时候,早已说清楚。
李世民却依旧给了他很高的荣誉,并且提升了阿木力的军职。
李泰作为李世民最宠爱的儿子,阿木力其实对于李泰来说,是非常认真效力的。
思前想后,阿木力还是决定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他说道:
“臣下不懂指挥军队战斗,今作为骑兵副将,也是一直听从苏定城将军的命令行事。
只是,臣作为落鹰城探马出身,又是吐蕃人。
臣觉得,如今敌军情况势大,我们不是非这样打不可的!
阿木力的话,很快让他成为临时指挥营帐里面的焦点人物。
李泰微笑道:
“呵呵,作为此战首功的你,放宽心说吧,如果有道理,我军再次获胜,你将来就不止是一个世袭罔替的县主了!
说吧,本王看看你有什么新奇的思维!”
李泰都放话了,其他人自然不会说什么。
有人的地方,就有圈子。
阿木力是一个吐蕃胡人,不受苏定方他们待见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李泰的鼎力支持下,阿木力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臣听苏定城将军的命,负责管理与陇右道安西卫和北庭卫之间后勤的联络,率本部军马保证后勤路线的安全。
其间,臣也去哈卡山附近我方所在区域探查过方圆约百里之地,臣发现,哈卡山从吐蕃和楼兰,乃至整个西域方向,除了我军目前扼守的大道之外,还有两条小路可以穿行。
这两条小路,苏定城将军已经派兵和敌军小股骑兵交战过,臣看过那两条小路,不过丈许宽,并排三人马,已经很挤,不适合大军行动。
无论是我方,还是敌军,骚扰对方的粮道,效果都不会很好。
苏定城将军可以扼守我们这边的险峻之地,利用地利击杀敌军的小股骑兵,敌军自然也可以。
所以,臣建议,彻底放弃哈卡城,利用剩余大火雷、火油等资源,为敌军的攻城大军,做一个火葬的坟墓!
大唐帝国,陇右道真正的防御,是安西卫和北庭卫负责,其精锐非常强大,按照军报所说,整个大唐帝国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主要军力,都在安西卫和北庭卫之中。
换个想法,实际上,安西卫和北庭卫麾下的大军,才是大唐帝国防御西域和西突厥帝国最大的屏障!”
阿木力的话,如同黑夜中划过的闪亮流星一般,让众人都明白了他真正的意思。
其实大家都陷入了一个误区,包括敌军。
李世民率百万雄狮伐西域,战略是利用爱子李泰和麾下六十万军队做诱饵,拖住西域十六国中最强大的楼兰和吐蕃。
自己率大将和大唐帝国此次西伐的精锐解决弱小的西域十四国联军,这个战略需要李泰争取时间。
实际上,李世民早已不考虑后路的问题。
一旦战况有缺失,北庭卫因为防守西突帝国,不能擅动。
安西卫则可以看西突厥帝国和薛延陀帝国,还有和东TU厥帝国余孽北海兰珠之间的战斗情况,分出一些精锐骑兵军团,帮助李世民打通后路。
这样的安排,如今西域会战开始之后,已然是明局。
李泰,和对面的西域十六国的敌军,都非常明白李世民的战略。
西域十六国本身一直都是相互征战的情况。
特别是李世民目前攻击的弱小,如龟兹,大月氏小国,一直都收到楼兰和吐蕃的攻击掠夺,大家相互征战多年,甚至龟兹和邻国大月氏,也经常打仗。
如今大唐帝国势大,李世民挥军百万伐西域,这才让对立的西域十六国开始联合,抵抗大唐帝国入侵。
李世民的明局,自然不是直接靠武力解决西域较弱小十四国的问题,他的核心战略,就是先解决弱的,然后驱使弱的和他麾下大军一起解决强的。
战略目的,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在这样的战略目的上,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无论李泰还是敌军,都认为,李世民是需要防守后路的。
而李泰,除了是给李世民拖延时间的弃子之外,在敌酋和李泰自己的心中,都成为了李世民维护后路可牺牲的对象。
楼兰和吐蕃为了在自己麾下军队攻击李世民后路的情况下,不被李泰的骑兵找事。
所以,楼兰和吐蕃的联军必须先解决李泰的问题。
西域十四再弱,再不愿意和李世民全面开战,也不是这么容易投降的。
西域十四国的联军,一次战败,这绝对不是结束。
大家可以谈,这是打仗正常政治手腕。
一边打,一边谈,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太多太多。
阿木力指出了这个认为李泰是必须防守李世民后路的误区。
楼兰和吐蕃自然希望尽快解决李泰,不希望腹背受敌。
也不希望李世民那边顺利后,带着西域十四国的残兵来做炮灰对付自己。
参与西域会战的人,都在和时间赛跑。
按照阿木力的理解,其实,大唐帝国和西域十六国的真正边境防守,是陇右道的安西卫和北庭卫!
也就是说,李泰只要做到拖住楼兰和吐蕃的联军,至于用什么方法,不再李世民考虑的范畴之内。
除了李泰麾下的六十万唐军,甚至连同李泰自己,都已经被李世民作为了弃子!
李泰今率军赢了楼兰和吐蕃联军两阵之后,联军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
腹背受敌,这是兵家大忌!
同时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特别是李泰筑哈卡城之后,这种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的事情,众人的思维,都是如此固化。
阿木力话,点醒了李泰和众人。
他们要完成的不是战术上面战胜楼兰和吐蕃的联军,而是最大化努力在战略上面配合李世民的西伐西域十六国的计划。
李世民命李泰解决楼兰和吐蕃的命令,是公开圣旨下达的。楼兰和吐蕃不可能不知道。
李泰和众人如今想到李世民这个公开下达的圣旨,今在想到如今大家的情况,众人心中,对于李世民大手无形的安排,纷纷心有余悸!
李世民太可怕了!
作为将军出身的皇帝,其战争思维格局非常高!
在这个战略中,李泰一开始就败了,逃了,被吐蕃和楼兰联军灭了,李世民都无所谓,因为解决李泰,同样需要时间。
李泰胜了,那更好,拖住楼兰和吐蕃联军的时间久更久。
无论如何,李世民希望获取解决较弱西域十四国联军问题的时间,李泰无论胜败,都是可以完成一定的结果的。
众人因为阿木力的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点透,目前想通了这条之后,纷纷在心中倒吸一口冷气!
李泰此时面色阴冷,没有人知道自己是这样一颗弃子之后,心情还能好的。
他说道:
“既然父皇暗手是这么安排,他无需真正的后方,更不需要退路,我们,自然也不用打得那么拘谨!
传我命令!执行阿木力的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