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城向来热闹,人群熙攘,车水马龙。房屋高高低低,错落有致,高圆圆走在其中,总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第一次来这里?”
颜离月步伐缓慢,轻摇折扇。
“对啊。”
高圆圆目光移到了他的折扇上,颜离月立刻识趣地递上了扇子,叮嘱道:“可别弄坏了,贵的紧呢。”
高圆圆接过一看,竟然是鎏金折扇,不由得啧啧出声,“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土豪!”
“土豪?这又是何意?”
颜离月挑眉。
“土豪的意思就是……”高圆圆话刚出口,又倏地顿住了,一把握住颜离月的手,“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好,不过娘子可说错了,应该是夫妻才对。”
颜离月眸里笑意连连。
“话说你买这把扇子花了多少钱?”高圆圆对他的厚脸皮基本上已经免疫了,话题又回到了扇子上。
颜离月刚欲开口,旁边一个老妪已经抢先一步,笑道:“你们是新婚吧。”
高圆圆顿时涨红了脸皮,急欲解释,那老妪又自发接了话,“哎,新娘子脸皮薄,老婆子晓得,晓得。”
颜离月含笑称了是。
是你大爷!
高圆圆眼里冒火,一脚便朝颜离月踩了过去,颜离月猝不及防被踩了个正着,顿时“哎呦”一声,在高圆圆耳边低声道:“新娘子好狠的心!”
“公子贵姓?”
老妪眼珠又看向了颜离月。
颜离月笑道:“免贵姓颜。”
“公子这姓可与我们炎国国姓相同,莫非公子是皇室中人?”
老妪含笑道。
颜离月闻言淡淡一笑,“天下颜姓何其之多,难道每人都是皇室中人不成?”
“说得好!”
老妪忽然情绪激动,大声叫道。
“她……她怎么了?”
高圆圆低声问颜离月。
颜离月笑道:“一个有故事的夫人。”
老妪很快就整理好情绪,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未发生。她手臂上还挎着一个竹篮子,从里面取出了一道红布条来,笑道:“看我,把重要的事都忘了告诉你们小两口了。”
说完,就将红布条递给了高圆圆,道:“颜家娘子,你初来乍到,怕是不了解离城的风俗,但逢新婚夫妻,前一个月,都要去月老庙去还愿的。”
“我们不是夫……”高圆圆话还没说完,就被颜离月抢先施礼道:“多谢夫人提醒,我们定会去的。”
老妪满意了,又微微叹气,“要是他当初……”一语未了,又独自挪步离开了,“愿得一心人,愿得一心人…
老妪一走,高圆圆就暴跳如雷。
“你为什么要说我们是夫妻?!”
颜离月拿过红布条一看,只见一面绣了一句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金线红底,分外抢眼。
高圆圆凑过来,惊呼道:“怎么遍地都是土豪啊!这真的是金线吗?”
颜离月递给她,“你自己摸摸看。”
高圆圆接了过去,又翻到另一面,却是八个字,“举案齐眉,子孙满堂。”
真是迷之尴尬。
高圆圆差点想用袖子掩住脸,刚巧,颜离月也看到了这八个字,点头笑道:“不错。”
不管高圆圆如何不愿,还是被颜离月拉到月老庙去还愿。
“我觉得我的良心有愧,箫师兄在办正事,我们却在这逛月老庙。”
高圆圆看着人流如潮的月老庙,无语凝噎了半晌,才忧心忡忡道。
颜离月打开手掌,一道红布条赫然映入眼帘,对高圆圆笑道:“既然都来了,就去拜拜月老吧。”
月老庙里香火鼎盛,游人如织。
不少妙龄女郎在丫鬟的陪同下,真是细步纤纤,笑语盈盈。
高圆圆和颜离月却并没有走进去。颜离月在一棵参天大树下立住了。高圆圆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是什么树,只是上面挂满了各种红布条,离高圆圆最近的那道,依稀地可以辨明“一愿郎君千岁”几个字。
“这是什么树?”
高圆圆不由出口问道。
“情缘树。”
颜离月随口接道。
“我们这个就不用挂了吧?”
高圆圆有些尴尬。
颜离月闻言蓦地回过头来,勾唇笑道:“娘子这就等不及了?”
高圆圆干脆转过头不理他了。
颜离月也不恼,只是飞身上树,回来时,手中的红布条已经没有了。
“不是吧,你真的挂了?”
高圆圆话刚出口,又觉得不恰当。改口道:“我是说你真的把它挂好了?”
“如娘子所愿,为夫已经把它系在情缘树上了。”
颜离月凑到高圆圆很前道。
“有没有人说你脸皮很厚?”
高圆圆咬牙切齿。
如你妹啊如!
“哦?愿闻其祥。”
颜离月摇了摇折扇。
“中国的长城城墙都没你的脸皮厚啊啊啊!”
高圆圆的嗓门实在太大,很快吸引了一群从庙内走出来的小姐夫人的眼光。其中一个女子甚是抢眼,别人都是丫鬟成群,她却只身一人。素白衣衫,脸色有些苍白。
许是没见过还有女子嗓门如此大的,不由得呆住,朝高圆圆方向看去。这一看,竟脸色徒变,提起裙摆急冲冲地朝门口跑去。
“那个就是小师妹罢,你来这就是为了守株待兔?”
高圆圆侧头笑问颜离月。
颜离月折扇在她头上敲了一记,道:“我原来以为你是笨的,没想到倒也不蠢。”
“你过来。”
高圆圆很冷静。
“我不就在这么。”
颜离月故意将身子往她身边凑了凑。
“看我不打死你!”
高圆圆立刻暴露了本性,张牙舞爪向颜离月扑去。
颜离月展扇去挡,“谋杀亲夫了!”
“你真不去追?”
高圆圆拳变抓,伸手一捞,颜离月的扇子就到了她的手中。
“我还是觉得那种绘图题诗的扇子好看。”
颜离月挑眉,“追她做甚么,时机成熟,这兔子自会送上门来。”
高圆圆立即为他竖了大拇指,“等着你的结果。”
“不会让娘子失望的。”
颜离月勾唇。
这几日,高圆圆待在客栈里实在无聊头顶,便让颜离月帮她寻了些书来。岂料,颜离月带的书不是《女诫》就是《烈女传》,实在令高圆圆大为光火。
“你就不能带点思想有深度的书!”
这是拍案而起的高圆圆。
“何为思想有深度的书?”
始终微笑的颜离月。
“呃……”
高圆圆顿时噎住了,她哪知道古代都有什么好看的书啊!
“地理风俗,有关地理风俗的书总该有吧!”
颜离月失笑,“这需得去书肆去购。”
“那这不是你在书店买的?”高圆圆扬了扬手中的《烈女传》,惊呼道:“哦,我的上帝,你一个大男人竟然随身携带《烈女传》,你该是多么想用这封建礼教残害女性啊!”
“老颜,我真敬你是条汉子。”
“胡说!”颜离月哭笑不得,“这是客栈里本就备下的书。”
“我勒了去。”高圆圆惊掉了下巴,“客栈备这干嘛?”
“自然为女客准备的。”
颜离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是炎国风俗,你竟不知?”
“我……我真不知。”高圆圆很诚实,伸手将书递给了颜离月,目光真挚,“你拿走吧,我真的不需要。”
书肆。
一本本书整齐地码在书架上,蓝皮线装,檀木书架。高圆圆在一本本古代名著里刚寻到了一本《炎国风志》,随手一抽,竟从侧旁掉下了一本薄薄的小书。
颜离月弯腰捡起,高圆圆凑近一看,封皮上赫然印着四个字——三国演义,作者是泸州散人。高圆圆如遭雷劈,劈手夺过书,翻开一看,果然一首诗再熟悉不过的诗映入眼帘,“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颜离月的目光却移到了首段那句“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上,他心里徒然一震,突然涌出了一股想要见一见这本书作者的冲动。
高圆圆比颜离月更沉不住气,两步奔作三步就去寻书肆老板。
书肆老板是个大胖子,此时正躺在摇椅上盖着被子,哼着小曲读着新进的话本。
见高圆圆捧着一本薄书进来,口中叫道:“薄本一律五文。”
高圆圆满头黑线。
“大叔,你知道这个泸州散人是谁吗?”
“泸州散人?”老板一愣,随即摆了摆手,“我只负责进书,哪晓得什么泸州散人。”
“麻烦您再想想好不好?”
高圆圆依旧不死心。
“博古书肆。看来也并不是博古通今,只是徒有虚名罢了,一个泸州散人竟难倒了有名的博古客,实在是令人惋惜的紧。”
颜离月自高圆圆的身后踱了出来。
老板闻言冷笑,“天下事何其之多,难道我每件都要知晓吗,这未免也强人所难。况且泸州散人是个什么东西,值当我去专门认识吗?”
“这么说来,博古书肆并不是博古通今了?”
颜离月目光咄咄。
“我可从来没有说我这博古书肆博古通今,只是江湖朋友抬爱罢了。”
老板冷哼一声,眼神轻蔑。
“原来如此!”
颜离月恍然大悟,“我就说这个泸州散人竟究是何许人也,竟难倒了江湖上有名的博古客,原来博古客也不是博古通今啊!看来这江湖排行榜也不是那么准确嘛,真是误导了在下多年!惭愧惭愧!”
老板也是江湖成名已久的侠客,被颜离月一顿好讽,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脸上挂不住不说,心中更是有气,脱口而出,“谁说老子不知道泸州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