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她之所以清楚点翠和春红是因为她和他们都是旧识。
昔日她还是那个骨瘦如柴,面带疤痕的外族丑女,谁都可以肆意轻贱她,给她最苦最累的活计。那时平安并不怨怼他们,哪怕他们待她如此恶劣。
但有两人不一样,他们穿着稍微有点花纹的衣衫,代表有点身份的丫鬟。说是有点身份的意思也只是他们有亲人在院子里头当管事,如此一来他们就算有靠山。
这两个丫鬟就是后来的点翠和春红,点翠当时还不叫这么好听的名字,春红还是以前的春红。他们和旁人不同在于不会主动去欺负平安,最多在旁人欺负她的时候在边上笑几声,笑平安的人多了去,不差他们两个。
以前平安还会以为这两人算是好人,直到后来有一次她无意中撞见春红在玩一个漂亮的玉坠子。当时不懂事,只下意识夸了一句‘好看’就看到春红远不同于往常的难看脸色。
后来这点小事直接演变成了一桩差点害死她的大事。她被旁人诬陷偷了东西,给出指证的正是春红,虽说他们没在平安那点小破柴房里找到东西,但一顿毒打是少不了的。
然后她就再没了天真,再不会相信表面温柔善良的人,更是用自己的脑子去辨别善恶。
其实在遇到姐姐之前,平安从来不信世界上会有神经如此简单的人,一句‘我欣赏你’就可以将她当成妹妹宠着。一开始她不是没试探过姐姐,但她的反应是不管别人如何说都坚定站在她这边,甚至为了她处置自己用惯的下人,也就是春红的堂姐妹。自此她才将沈烟云当成姐姐,当成挚友来看。
平安从不是良善之徒,不会轻易地用一句往事如烟来放过欺负过她的人,然后就有了点翠之事。
也是因为自小就锻炼的敏锐嗅觉让她知道描红的出现不寻常,只那有意无意地装可怜就是她的惯常手法。“我和她以前就认识,她可能还没认出我,但应该起了疑心,毕竟当初我到姐姐身边去是摆在名面上的。”
沈烟云见她提起此事脸上抑郁,恐怕不是什么好的往事,恐怕这个春红以前曾经欺负过平安,如此说来她会出言提醒倒是正常了。
“此时我已然清楚,不会叫她钻了空子。平安,我们快去做点心吧,早前我就对李臻说要做好吃的给他尝!”她跃跃欲试地说道,存心要引开平安的注意。她无法叫那段不好的记忆消除,却可以叫她少回忆一点。
事实上她做地很成功,平安听她说要给王爷吃当即就不淡定了!
“姐姐那是我们做来乱吃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给王爷吃呢,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一个都担待不起!”他们平常做的东西为了安全都得试吃过几次才会端上王爷王妃的餐桌,像今天这样一时兴起做的新尝试都是他们自己吃了玩儿的!
以前姐姐不是没冒出过要和王爷分享的念头,无一例外都被平安制止了。由着姐姐陪她一起胡闹已经是她能接受的极限了,再搭上一个端王爷就无异于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随时一抹。
然则,沈烟云自顾自笑眯眯,完全不管冷汗津津的妹妹。“哎哟,怕什么嘞,李臻也是人,人吃五谷杂粮偶尔不适能有什么大碍,你姐姐这个小女子都曾为了美食大业牺牲过肠胃,他为何不可?”
她说的是有一次她闹创新把两个菜放一起炒,结果吃完几乎在茅房蹲了三日。似这种‘小事’她都不知经历了几回,早就无所畏惧。
这回她就是成心要让李臻陪她体验一回‘创新’食物!“怕什么,你还对自己的手艺没信心吗?走吧走吧!”说罢拖着平安就嘻嘻哈哈地往大厨房跑。
前几日她闲地发慌,早把大厨房给跑了个遍,成了那里的熟客。见到她和平安过来,几个大厨都停下手里的活,冲他们笑着打招呼。“王妃和平安姑娘这是又要做什么好吃的?”
从第一次诚惶诚恐地集体退出大厨房给他们挪地儿,到现在已经习惯到可以自如地打招呼还能凑一脑袋趣。其实他们的尝试大多会出好吃的新食物,因为有神一般的平安在,沈烟云哪怕就给个模糊的点子她也能变出一盘美味。
久而久之,这些厨师们也就对他们发明二人组有了浓厚兴趣,谁叫他们大多是因为对食材的兴趣才做的厨师呢。尤其是这里掌勺丁钱,他家其实小有资产,开着一家小酒楼,生意不说多火爆吧但也跟穷谈不上关系。
丁钱的爹原先是想儿子子承父业,教他厨艺也就是为了叫他多个吃饭的本事,谁知一教就让他入了迷,后来丁钱做菜做出了名头就被王府给挖走了。
他本人是无所谓在哪里,只要可以做菜哪里都好,再说王府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两个主子都脾气很好,其中还有个尤为热爱美食的王妃,简直不要太棒。
自然,他更为倾慕的是王妃身边娇俏又能干的丫头平安,平安姑娘不光人漂亮心好,一手厨艺还叫他甘拜下风。说真的,曾经他也对平安动过一小点心思,但一想到自己五大三粗的一个人就没敢妄想。
就是如今看着平安他们过来尝试各种新式美食也是一大乐事,他还很愿意帮忙,顺便也学学这些新奇的食物。
沈烟云看了一眼凑过来的大汉,总莫名觉得丁钱对她家妹子有点意思,但自己也是个情感白痴,看不大真切。就着长辈的诡异心态她看着这两人凑一起讨论食材,左右她也不会随便给平安找个对象,就让她自己去选择,她只会顺着妹妹的心意去顺水推舟,别的多余的事她不打算做。
丁钱也是不错的,粗是粗了点,胜在人老实会做菜,脾气好到几乎没有,总让她想起一只憨态可掬的大熊猫。有他在,沈烟云这个打下手的工作几乎得泡汤,是的,她以前还能在平安的监督下做点揉面之类的出力活,到现在就基本剩下在边上动嘴的活了。
“真的不要加点盐巴吗?我记得很多糕点里就是有盐有糖的!”她在一旁看他们熟练地把白糖裹入面粉,调制好的粉色花汁也一应染上去,粉粉的颜色别提多好看,她就忍不住提出一些自己看到或者听到的美食做法。
很多做法她都半懂不懂,不知其所以然,却不妨碍她有个好奇的心。既然不知道是否好吃,那就都试一试呗,比如在甜点里加盐的说法。
“有这种做法吗?我们怎么也听说过。”平安对姐姐提出的建议表示深深的怀疑,不用她说沈烟云也知道自己曾经多少次因为记不清菜谱搞出的乱七八糟东西。
又甜又咸的味道她也不是第一次尝试,上次结果凄惨地吓人,这回她会长记性么。
显然不会!“这样好不好,我们做几个甜的,做几个咸的,还可以试试辣的味道!”沈烟云整个人都激动起来了,糕点大多为咸甜两种,还都是以甜居多,她就想试试其他味道的糕点如何。既然桂花能做成桂花鱼,说不定桃花梨花也是可以和肉一起做成咸味的美食!
平安看起来很不想搭理有一出是一出的姐姐,然而丁钱是个好脾气的,他按照沈烟云说的做了几个。还别说,那几个味道位置的糕点和甜味糕点外表上看是一样的,不知道的说不准还会把他们混掉。
等做好的糕点被装笼上锅蒸,沈烟云也就失去了她最后的‘价值’。她不懂火候想帮忙都不成,待在厨房里还热地慌,最后还是跑了出去在外头玩了一阵子,等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才回去。
她时间掐地刚刚好,前脚才到厨房后脚他们就在起锅,浓郁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屋子里,光闻都知道是绝佳美食。沈烟云眼睛完成两弯明月,看起来他们的创新又是大成功。
“怎么样怎么样?”她颇为急切地问道。
平安瞥了她一眼,那一眼七分自得,“应该是成了,第一次尝试可能还不完美。”说着揭开了盖子,等雾气散开露出里头跟工艺品一样美的点心,每个上头都点缀着桃花或者梨花,不知道平安怎么做到的,这些加了牛乳的糕点颜色都是带点透亮的粉红色,有点像后来的果冻!
“天呐,平安你怎么做到的!好漂亮,这还叫不完美?”沈烟云瞪大眼睛盯着那一笼子漂亮的糕点,都快舍不得下嘴吃了。
她以为平安说的不完美是在自谦,谁知平安竟然伸手指了指其中两块说:“这两块花朵没放平整,到时候姐姐你尝就尝他们吧。”她最喜欢先把瑕疵品吃掉,再把好看的成品装盘。
沈烟云看了看那两片相比而言花朵有些褶皱的点心,就这点褶皱也叫失误?完美主义是个问题呀。
不管了,她快迫不及待了!
就着他们给的碗碟和筷子夹起一块点心,不顾烫就往嘴里塞,自然是一边别烫地流眼泪,一边叫唤着‘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