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沈烟云现在正跟李臻打冷战闹地全府皆知,她本人的待遇却没有随之下降,该有的东西照旧不缺,只没了李臻不时送礼物的盛状才显得整个院子有些许萧条。
沈烟云是绝不承认自己现在过地憋屈,叫人把一口气把她的华服都给送过来,相当土豪地叫人都展开来给她选。
她以为就她前段时间的买买买,肯定有不少好看的衣裳供她选择,结果可供选择的衣裳只有三件,不要更打击人。
而且,这三件衣裳还都是不适合穿的,一件是正式王妃礼服,又厚又沉,再好看也只能在进宫的时候穿。另外两件就更不适合了,一件是去沈家找茬穿的衣裳,一件是去苏府穿的黑色衣裳,一件比比一件还要不吉利,叫她宁愿穿常服都不愿意选他们。
是了,目前除了这三套外能供她选择的就只剩下常服,以及常服。谁叫她平时不肯要制作精良的华衣,只对各种穿着舒适的常服情有独钟。这叫自己作死害了自己么?
“哎,这些衣服穿到那个宴会上是不是不大合适?”遇到不好解决的问题,当然首要就是去找好姐妹商量。
作为她的专属智囊团,尽管万年只有自己一人,平安还是每次都为姐姐绞尽脑汁想主意。“不若把衣服拆开来穿,常服外头套件绣花别致的披子?”
提案才刚被想出来,就被张月忍俊不禁地制止了。“那像什么样子,王妃可千万不能这么来。不知王妃执意要去宴会的原因是什么?”
她的一番话说地有几分别扭,还是因为沈烟云不准她开口闭口的敬语,她拗不过沈烟云又不想破坏规矩就只能折中,每次和她说话都隐去主语,只说内容。好在他们几个关起门来说话不讲究规矩,否则叫人听着不要太怪异。
听她问起原因,沈烟云还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支支吾吾地道不明白。
好在张月人稳重之余心思也剔透,一猜就猜了个准。“可是为了王爷?”
心思被人直接点破,沈烟云还搅弄着衣摆,光看她那怂样就知道没差。“我……有点事情找他说。”
张月闻言反倒笑地很欣慰,就像家里不懂事的孩子终于懂事了一回,颇为慈祥,看地沈烟云小心肝都是一个颤抖。
“王妃能想开真是太好了。其实吧,要见到王爷未必得去宴会上找,毕竟那里还有许多外男,王妃若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冲过去,恐怕会叫王爷不大好收场。”
还能有这个原因?沈烟云是真没想到这点,在她习惯中见到丈夫朋友并不算奇怪的事儿,只要举止不过火,都在正常社交范围内。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由不得她照着自己的习惯来,多听张月这个‘前辈’的话总没有错。
“好吧……那么,你看怎么做才妥当?”一秒不耻下问,她是一点压力都没,倒是叫张月看在眼中有几分惊讶。
王妃未免太好说话了……好说话才好,要是脾气死倔不听劝说,头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帮着做事的人。
作为半辈子在人群中摸爬滚打过来的人,张月自是比旁人会揣摩人心思,见沈烟云肯听劝就更乐意多说点给她听。
“这男人无论何时都好一个面子,尤其在外人面前更为讲究。关起门来甭管是男还是女主事,在外头都希望妻子顺着自己。王妃此时有事跟王爷商量,就更免不了顺着他一点。届时只需要叫人注意着那边,等差不多散场的时候再去路上寻王爷。也不必盛装打扮,免得落了个刻意,按平时样子着装即可。”
冷不丁被喂了一口鸡汤,还是来自前辈的劝导,不得不说张月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同样的话在现代她也听到过不少,但就没一句上了心。张月慢慢说来却不叫她很排斥,听着听着就不觉入了耳进了心,细想还觉得蛮有道理。
“这样真的行吗?前几次我去找他都被堵了回来。”说到这里沈烟云是又气又憋屈,也不看看这都什么事儿,几次三番把她拒之门外,一句话都不肯跟她说,不是一般的过分。
“不瞒你说,我虽没有嫁与人妇,却就这夫妻相处之道还有所了解。条条框框的大道理不说,就是王爷对你的一片真心就假不了。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爱之深责之切。”
这话谁没听过,只在此时骤然被张月提起,沈烟云便忽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她是真的被焦虑冲昏了头脑,李臻对她的感情作为当事人难道还有什么疑虑吗?既然有这等基础,她就没有必要在这里迟疑纠结。
想清楚后沈烟云接受现实也很快,她挑了件颜色嫩一点的常服,衬地人稍微有点精神气。再叫平安帮自己修一下眉毛,粉对于她就是可有可无了,最后还犹嫌不足,抿了点唇红。
常听人说,人的精神气就常体现在眉眼间,眉目清朗则人也显得精神。再有一点朱唇,沈烟云就是再显得没精神都要被衬出几分颜色,且不说她容貌本就不差。
就连提意见的张月都点头夸赞,说她这么打扮恰到好处,不浓不淡又暗含风情,王爷定然会喜欢。
沈烟云也罕见地端着铜镜打量里头模糊的身影,有那一瞬略怀疑是否真的有这么好看,要是真好看到叫人移不开步子,又为何从未见到李臻痴迷于她的神色?
她抬手将鬓角几缕乱发压入发髻,镜中女子便显露出与寻常不同的温婉气质。她看地一呆,忽然就像被惊吓到似的,猛然把镜倒扣下去,促催着他们赶紧找人去问宴会什么时候结束。
平安虽不解她忽然闹个什么,手脚倒是麻利,很快就遣人去打听,沈烟云就坐在室内等消息。
一墙之隔的大厅丝竹声依依,美丽窈窕的歌舞姬正使出浑身解数讨好最上位的那个。
世家女子或许还会迟疑是否要亲近李臻这个未知变化太大的人物,他们这些风尘女子可就没这方面顾忌。在他们眼中年轻多金,俊帅又深情的李臻就是顶好的男人,他们有的是愿意拜倒在他脚下的女人。他们一个个看李臻的眼神都是碧波荡漾,春情似水,别有一番风情。
坐在最上位的李臻却神色冷淡,视动人的歌舞姬为无物,看他们的眼神和看死物的眼神并没有差别。可你要说他对他们不感兴趣,他的身边又各自坐着四五个美人,端酒送菜的好不奢靡。
他这怪异的样子不仅被请来的歌舞伎很纳闷,那些作为宾客的人更为纳闷。他们都是京城中最会玩的纨绔子弟,像这种赏乐性质的宴会他们没有参加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个个都是会玩能玩的开的人。
他们大多为大家族幼子或者庶子,自然也有天性爱这种声色犬马的人,在京城中也都有点名气。平日里他们多喜欢各自结伴到处玩耍,品诗赏月赏花赏美人他们都玩过。
原先听到说端王府有请,他们还纳闷二十多年都跟木头似的端王如何开了窍?等到了才发现木头就还是木头,哪怕和别人玩起来他也是木头做派。
可他要是自己在府里做木头也就算了,偏要邀请人进府,在主人家堪称冷淡的态度下他们就算再会玩也玩不起来,好好的宴会除了丝竹和舞姬发出声音,剩下全部都在埋头吃菜喝酒。
放着一大群美人在他们眼前各种挑逗,他们却摄于李臻威严不能动,柳下惠做地不要太辛苦,还不如一点都不看。他们心里可都苦成了黄连,已经到了每次王府来人请他们就想跑。
他们甚至怀疑,李臻之所以请他们过来,就是为了督促他们改掉宴饮的陋习,修身养性,最好能齐家治国平天下去!
有这个怀疑其实并不是空穴来风,据说邹家幺子邹玄在被请了三次后恍然大悟,顿时有改过自新的念头,辞了所有宴饮,现在正在家里埋头苦读,说要靠功名给自己,给家族挣前程!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此后还真陆陆续续有不少世家子弟在‘改过自新’,连人族里人听说后都派人来王府送谢礼……
以为这样就完了?不,王府的宴会依旧在进行,几乎保持三日一次,有时连着两日都举办宴会,直叫参加的人销魂到形销骨立,翩然欲仙。
都闹到这地步了,不是没有人去提醒李臻不要继续摆宴,但提醒不管用,李臻就好似跟人较劲似地越劝越起劲儿……
就连就近服侍的人都以为李臻是在用另类法子‘教导’那些纨绔子弟,可他们不知道作为当事人的他其实是最痛苦的那个。
整日听着歌声听地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再有那些舞姬身上擦那么重的香粉还净往他身上凑,那滋味简直比坐牢还要难受。还有那些不情不愿的家伙,以为他多想面对他们?那些鹌鹑往日里他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更别说恨不得朝夕相对了。
但就是这样他还是愿意拧着,让丝竹声和调笑声更大些,叫一墙之隔的她都能听清楚。
当然,他此时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行为已然和‘幼稚’这词挂上了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