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算说坏话？王爷未免太小气，不过是跟妹妹聊两句私密话。”沈烟云语气平静，和犀利的话语相比，她的表情堪称淡定极了。
李臻嘴角含着三分笑意，温柔款款也不像是在生气的样子，他避开沈烟云有些尖锐的话题，反倒温柔地说：“好，就我小气，可愿回去用晚膳了？”
他就像是一个来寻娘子回去吃饭的普通丈夫，亲切自然的态度叫人很难生出恶感。
沈烟云却是有些迷惘，最近这个男人牵扯到她太多情绪。未见面之时，她想着见面后要跟他说许多，不准他擅自做这个做那个，不准限制她行动等等，可见了面这些想好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不是害怕也不是害羞，而是自然而然地觉得不必说。
好奇怪，这难道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算了，不多想，感性的事情她理不清就不理。接下来把小轩的康复计划准备好，年纪轻轻一个小男孩，不能就这样留下残疾阴影。她还记得当时的李臻也是因为腿部残疾而吃了很多苦……
唔，现在他还甘愿吃这个苦呢。沈烟云瞅着他走路的姿势，步子基本和常人差不多，就是一条腿总显得有些迟钝，因此他就只能慢吞吞地走路。久而久之，端王给人感觉就是温吞柔和，不紧不慢，粗心的人只会觉得他是个慢性子。
但京城之中谁不知道光鲜无比的端王是个残疾，多少人笑话了几年的事情早就心照不宣。
换做任何一个人给他机会摆脱笑话，哪怕要付出一点麻烦，绝大多数人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摆脱。只因为跟随多年的耻辱几乎能逼疯一个人，谁也不愿意被人用同情的眼神注视，那是一种对自尊的侮辱。
可当这个机会摆在了李臻们面前，他没有要。他选择用继续承受人的嘲笑来换取几年安稳，不，应该说他求的不是安稳，而是几年后的宏图大业。
这个男人不光有聪明的脑子更有隐忍的决心，以沈烟云总是下线的智商都能猜到他的存在会对皇位造成大威胁，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的道理她还是知道的。
如此，皇上又怎么会不忌惮他，顶多目前的忌惮有些大而已，那位简直在把李臻当恐怖分子在防备。有时候她都疑惑，既如此不放心为何不直接学以前那些帝王，直接出杀手？
帝王将相之间的权谋她也只能想到这些了，她不是专门搞这些的料子，比起权谋她始终觉得还是医药来的简单。
不多久夜色已至，府中挑起一盏盏灯烛，秋风乍起吹地沈烟云打了个喷嚏。突然周身一暖，原来是李臻已悄然解下披风给她披上。“还是这么急躁，出门都不记得带个披风。”
李臻话说地平平淡淡，看似和平常没差别，却叫沈烟云觉出一些不同来，他没再习惯性地指责‘丫鬟’伺候不力。以前李臻总有个叫她很头疼的习惯，就是沈烟云犯错总爱提下人长下人短的，而平安明面上的身份就是个下人。
那样叫她很不爽，她几次试图纠正李臻的说辞都失败了，实在无奈就赌气地在李臻面前故意不断表示和平安的亲近，不断在他面前刷的意思就是为了叫他知道平安和其他下人不一样。
当然，她心中还有个隐约的想法，就是把李臻这点尊卑思想给纠一纠，能纠多少是多少，下人也是人，下人也可以有思想，只要下人对他们不起二心，别的小事都可以宽容一二。
然后就发现路途如此漫长，直叫她叫苦不迭。
当前方竖着的坚固壁垒突然被轻轻一推就打开了，沈烟云顿时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太过顺利而觉得难以置信。
沈烟云握紧披风，突然开口叫住李臻问：“你终于承认平安是我妹妹了？”
李臻停住脚步，为娇妻的傻憨而报以无可奈何的笑，“为何不认？不够是爱屋及乌而已。云儿，你若是真想好了，还可以在王府直接办个宴会，就贺你收了义妹之事。”
“可是王府如今戒备森严，闹出这些动作不好吧。”沈烟云还记着才不久被科普的权谋之事，明白这里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引起那边的注意。假如搞个宴会会叫那边注意到王府，注意到他们两个，甚至注意到平安，那她宁愿就没有宴会。
平安也点头道：“多事之秋，一切从简就好，宴会之类我不在意。”
“如此，就通知全府一声，以后平安的待遇等同于你亲妹。我看这丫头比你那个妹妹要靠谱许多，不枉费我考察她多时。”两个当事人都坚持，李臻也不愿僵持就轻轻掠过，倒是他顺手抛出的话叫两人都震惊了。
沈烟云不敢置信地惊呼道：“试探？别告诉我你之前都是在试探！”之前李臻表现地就跟个顽固不化的老头，他对沈烟云的数次提醒都充耳不闻，还不断对平安伸出手叫她做这个做那个，俨然就把她当王府一个普通丫鬟来使唤。
她对李臻最大的不满也就在这里，就跟现代有个关系好到能当姐妹的闺蜜却被自己对象嫌弃到底，她心里就会十分不舒服。
她憋着这口闷气跟李臻暗自较量，跟平安不断说道理，闹了大半天却告诉她说都是故意的试探！
心火上扬之时她想到了许多，比如性格开明的李臻为何会突然变成个不知变通的老古板，比如他为何会突然变得那么爱管闲事，没事就爱使唤平安。
这些都是疑点，却也都被她忽略了过去。现在一想起才发觉自己真的是笨到一定程度了！“为什么要试探她？你不相信我的眼光？”
李臻似是看到了炸毛的宠物，宠溺中带着些许无所谓的轻慢，“你太傻了，我当然不放心。”
说话间他们就已经走到了饭厅，丰盛的饭菜早已摆上，今天平安没有亲自下厨，所以桌子上的是王府大厨做的。那一桌子美食做地极为精细大气，放在外头都能做上等酒楼的饭菜。
出于对美食的尊重沈烟云看了一眼，然后粗略评价好是好，肯定还是没有平安做的好吃。再回头就继续扯着李臻，要他跟自己解释清楚，一句‘太傻’就想打发她，没门！
可李臻并没有打算用一句话打发她，他用的是美食。“前段时间听你说想吃桂花鱼，这么快就不想了？还有这开水白菜，特地请来蜀地大厨做了半天才做出来的……乖，我们线吃，吃完再说其他的。”
沈烟云已经成了蚊香眼，说对那些著名菜肴不感兴趣怎么可能，不过是暂时不想被李臻这个狡猾的家伙打断，导致以后再难找到机会来问个清楚。
可是，为何她的意志越来越薄弱，脑中逐渐被各式美味占据，思维变得缓慢，其余事情都被请示挤走，直到完全被挤掉。
恍恍惚惚间她似乎说了一声“好……”然后就此沦陷在美食海洋中，一时味蕾得到极致享受，每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叫嚣着‘再来点好吃的！’
很好，沈烟云的吃货本质暴露无遗。她吃到最后嫌长发碍事，都叫平安给她绾上，免得总扫到菜里麻烦。平安就一脸无语地取来簪子，还未上手就叫李臻截去，说：“我来吧。”
平安望了一眼没有任何反应的沈烟云还是点了头，侧身往后退了点，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
沈烟云低头正和一只大虾搏斗，没注意到身后换了人，应该说她连李臻什么时候从她身边走到身后都没注意到。
当披散在身后的头发被一双手撩起，温柔地顺平再缓缓往上绾起，动作慢到不可思议。沈烟云愣了一下，“平安你怎么变得这么温柔，以前你都手脚很快的，还是快点吧，不需要形状好看，方便就行！”
她说着话突然注意到边上少了个人，想到背后略有些熟悉的手法顿时明白过来。“咦，李臻去了哪儿……我知道了，你不是平安！”说着就要猛地一个火头，却叫李臻给按住，不让她乱动。“别动，马上就好。”
沈烟云被按住不能动，嘴里还嘀咕着：“你慢死了，还不如平安……”话还没说完头就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李臻教训她也是不客气。“一不许乱说‘死’字，二不许在为夫面前总是说平安，因为为夫会不高兴。”
敲地不重，全当警醒，换来沈烟云一顿不满，还鸡蛋里挑骨头，说：“前一个怎么不给出个理由？不给理由就是专制霸道，不讲道理。”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似是被她胡搅蛮缠的态度给惹地没法，只能说：“不给是有原因的……因为……你那么说不好，传说鬼神都能听见我们说的话。”
他刚说完沈烟云就不给面子地狂笑起来，“哈哈哈，鬼神！你居然会怕鬼神！实在太稀奇了！”
沈烟云是个绝对的唯物主意，当年整个宿舍一起围着看恐怖片就她一脸淡定地给人科普唯物主义，说不存在的东西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吓到她。当年她胆子肥的名头谁不知道，这时候再有人跟她说她最不信的鬼神，她如何会不笑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