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臻的答案是,“是!”
他轻缓地摇摇头,“我虽狂妄,也有分寸。”
八个字就如定海神针将她纷乱的心绪定住,从迷雾中破开一道光亮,还真是关心则乱。她认识的李臻可不是无脑的狂妄之族,也许是压抑久了,或者纯粹是想让她看到自己的心,才会如此直接地表达他野心。
而一个极度隐忍的男人又怎会轻易把自己的野心剖露?沈烟云不知道,却明显感觉到自己对于李臻的重要性,她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却又觉得无关必要。
“知道了,我们快去拜见你母妃吧。”话一出口就成了这句,她却云开见月,本就没必要搞那么沉重,他想要自己就帮他得到,他想她恣意那么她就是恣意狂妄的沈烟云。
李臻浓眉展开,却是轻声问道:“怕吗?”
沈烟云挑眉道:“你说我怕不怕?不过你自己说我闯下多少祸事都有你担着,这话我当真了。”被别人保护的感觉她还没体验过,目前来看‘李臻牌’挡箭牌还不错,可以继续试用。
“当真最好,我李臻的女人自不需要委曲求全。”他折身将沈烟云的手包住,十指相扣拉着她往远处走去。
低头望着被牵住的手,她感觉心中冒出漫画里的粉红泡泡来。谈恋爱谈了一半就结婚,没想到碰到的男人这么优秀,甩后世男人几条街。见过男人说“我的女人不缺钱花。”还没见过有人说“我的女人尽管闯祸。”
很狂很自信,她很喜欢,讲道理沈烟云的脾气可不安分,比起有的人九曲十八弯的手段,她更喜欢用硬实力碾压。是时候反击了……
德太妃在先皇在时就是地位仅次于当今太后的宠妃,因此她的宫阙就在寿康宫后头,宫阙位置也就如他们的地位一般。
其实德太妃性格很有几分爽利,年轻时候更是以马上英姿掳获了先皇之心,只是长久的宫殿生活叫她脾气敛了许多,变成和这宫中妃一样辗转温柔,还看似非常喜欢脾气温和的侄女苏婉儿。
似今日这般大事苏婉儿自是不甘缺席,她噙着完美的笑容和得体举止早让太妃姑母对她冰释前嫌,此刻两人在亲亲热热地用家乡话说着趣事儿。
他们说了也有一个多时辰了,时间越晚就代表他们在寿康宫耗费的时间越长。而寿康宫里住着的那位是压了她大半辈子的女人,凭的还不是先皇的宠爱,而是超高的家族地位。
德太妃很不爽寿康宫的那位已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苏婉儿却很懂这点,但她没有贸然出口,她故意说些其他事逗德太妃高兴。如此一来,李臻二人到来才会叫太妃姑母的怒气有所宣泄。
当察觉到德太妃眼角露出些许不耐时,她的笑意更深了。
突然宫人来报说端王夫妇到来,苏婉儿手顿了一下,又装作无所知地玩起绣帕来。余光注意到德太妃的反应正如她所料一般淡淡地没有多余表情。
因此沈烟云刚一进来就看到神色莫名古怪的两人还有点懵逼,她自是注意到苏婉儿的存在了,紧紧挨着太妃坐着,生怕她不知道她苏婉儿是太妃跟前的红人?
如果说太后是名义上的母后的话,德太妃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婆婆。自古媳妇和婆婆之间就宛如天生一般气场不合,按她原来的打算是稍微忍一忍,不重要的就别急着出头,给李臻带来麻烦。
但是有了李臻的承诺后她知道自己男人或许根本不需要自己忍,又或者他喜欢看到的就是恣意张扬的沈烟云。
那便好,不忍她还更舒坦呢。
德太妃按照规矩说了他们几句后就没什么话了,和刚进殿的愉快何乐相比,好像沈烟云扰了她兴致似的。
沈烟云却不露怯,道:“本该早点过来的,谁知在太后面前遇上了妹妹,被拉着多说了会儿话,来晚了还请见谅。”
她话说的很客气,却透着几分怪异,因为她的话里是没有任何主语的。这种没有主语的话不是用在极亲密的两人之间就是说话的人极为狂妄,目中无人。
而现在她面对的是可以称之为长辈的德太妃,还在她对自己不喜的情况下用这种语气,看起来就像在自己找死。
德太妃脸色又冷了几个度,“哼,不劳你解释,也不必把我这个老太婆说成心思如此狭隘的人!”
沈烟云一愣,不是被她难听的话吓到,而是突然发现德太妃竟是如此耿直的一个人?耿直好啊,就怕她不出口当面骂人,而是怕她喜欢背后使刀。
就在一旁的苏婉儿也是有点懵,太妃还从未用这么直接的语气说过话,活像个任性的老太似的。不过,这也说明姑母是真被气狠了,气狠了好啊!
而身形微动的李臻被沈烟云悄悄拉住,给他一个‘交给我来处理’的眼神,就直直对上德太妃笑着说:“母亲不要生气,烟云自行解释是因为心有愧疚叫您老人家等了许久,又怎么敢怀疑您的心胸呢?”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沈烟云长得也不难看,这么笑嘻嘻地温柔柔地跟人说话很难引起人的反感。再者,德太妃本就更喜欢和自己脾气相投的爽利人更多些,沈烟云要是跟宫里人一样弯弯绕绕地说话她肯定不喜,可她这么说却直挠到她心窝里那么舒服。
所以德太妃听后根本没有生气,反而傲娇地哼了一声,看似生气实则火气已经去了七八成。她最介意的是自己儿子和媳妇一起靠向太后,可要只是个意外她也不会揪着来迟这点不放。
可以说沈烟云是误打误撞说对了话,只叫有的人暗恨她不知使地啥妖法叫姑母也对她青眼相待。
德太妃顿了顿,突然想起一茬来,“为何称本宫为母亲?”
按照规矩沈烟云可以称呼德太妃为一句‘太妃’或者跟李臻一起称呼‘母妃’没有直接叫母亲的道理。
苏婉儿眼睛一亮,苦恼立散,是呀,说地再好听也是个不懂规矩的,一句不伦不类的‘母亲’算什么事儿?只怕是急着巴结姑母吧!
沈烟云当然不是奔着巴结人的愚蠢借口,她那是在搞‘亲民’,正式称呼虽没错却怎么着都在提醒德太妃她是一个妃子,即使儿子媳妇可以用一个‘母’字却还要在后头加一个‘妃’字。这等于古时候庶子称呼自己的娘为‘姨娘’似的,还不如直接叫母亲来的熨帖。
当然这些都是沈烟云根据自己的脾气猜测的,同样她看德太妃这个性格直爽的女人或许也该喜欢这种称呼。
她这么想了,就这么做了,如此而已。
“只是觉得叫母亲更亲切些,我既然嫁给您儿子,就是您半个女儿,正式称呼就在外头用便可。还望母亲不要介意,我脾气太直了。”
这话再次说到了太妃心坎里,她是太妃没错,可她也是个母亲,也想享受天伦之乐,儿孙绕膝。可老四脾气过于端方受礼,从小就没见他像过普通捣蛋的孩子,更不曾用过这么濡沐的‘母亲’二字称呼过自己。
一时竟冒出许多感慨,沈烟云第二句话一出,德太妃对她最后的敌意就去了。“勉强算你懂事吧,来人,把那块西域血镯拿来。”
这下不止苏婉儿震惊地瞪大双眼,就连李臻都很是惊讶地看了沈烟云一眼,只原主一脸懵逼,不明白他们干嘛这么惊讶。长辈见小辈送礼不是很正常的吗?刚才太后这么为难他们不也送了啥羊脂玉佩和一些珍贵药材吗?
李臻见她不解便解释道:“西域血镯是母……亲年轻时候父皇赏的,赞她人比美玉,母亲喜爱非常,一般情况都舍不得戴。还不快谢恩!”
“啊?”原来手镯还有这么一段,那不是她在夺人所爱吗?沈烟云没有按照李臻说地去谢恩,反而皱着眉头跪下说:“还请母亲收回礼物,手镯意义重大,烟云不能夺人所好。”
长者赐,不可辞。她这么说感情上是好的,行为上确实算是不当了。李臻看母妃不语就将起身帮她圆过去。
德太妃却道:“你能想到这里很有心。不过,一来本宫年纪大了用这种鲜亮的镯子不合适,你正值鲜花美貌不会辜负这只镯子。二来,人都走了,还在意这些死物作甚?”
沈烟云却是差点手一抖,这可是类似定情信物的存在,太沉重了,她哪敢接?“可是母亲留着也是个念想……”
“睹物思人,不如不留。本宫给你你就拿着,再废话本宫就要生气了。”
沈烟云这才双手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果然是美玉一样的好看,丝丝缕缕的鲜红点缀在乳白色的镯子上鲜丽极了。沈烟云一看便很喜欢,便大大方方地谢过太妃,并且直白地表现出她的开心。
德太妃赞一句“好”,神态就已完全缓和下来。她原以为沈烟云是个野丫头,会比较粗鲁,谁知脾气这么像年轻时候的自己,真叫她忍不住多出几分喜欢来。
苏婉儿的脸已经僵住了,为什么事情会和她预想的完全相反?她不能叫沈烟云夺走姑母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