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再叫他们闹下去恐怕会影响酒楼生意,且一个处理不当还很可能引发新一轮矛盾。毕竟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他也不小,涉及到种族问题总不大好处理。
无论哪方面出问题都不是沈烟云乐见的,她连忙出声制止。
“住手!”
“放下他!”
两道声音竟同时响起,女声因天生劣势被较为洪亮的男声压制地差不多,一般人或许只听到男的出声,唯有开口之人侧目看像沈烟云的方向。
那是个满脸胡子的汉子,身形比周围肌肉横生的壮汉稍微显得‘苗条’点,但就中原人的身材而论肯定算在壮汉范畴内。他脸上胡子太多,不便看出样貌,方才站在比他壮实的大汉后头显得很不起眼,但开口所显现的隐约斥责之意显然他在这队人里头还算是首领。
他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抬眼看向沈烟云的神色不辨,良久他率先伸出右手做出‘请’的姿势,比之刚才蛮不讲理的家伙竟显得很有礼貌。这在外族人当中算难得的守礼了,不过,外族人都会守礼,她身处礼仪之邦怎能落后于旁人。
因此沈烟云也隔着帘幕冲他点了点头道:“还是公子先请。”
男子也不再客气推脱,当下就对闹事的大汉噼里啪啦一顿教训。“来的时候我怎么告诫你的?现在就给我忘了干净,我看你是不想再有机会出来!快向人道歉,好生说话!”
当然,沈烟云是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应该说的是他们本部落的语言,语速还贼快,这么一来她能听懂都见鬼了。也就在看到那男子胡子后头的严厉表情,眼中更是跟要飞刀子似的,很像当年导师训斥她的样子。
他说的话还是后来平安翻译给她听的……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人家真的很识相,赶在沈烟云出口之前就把闹事的人收拾了差不多,沈烟云再一看,索性做到底干脆对他们邀请他们一起吃。
“诸位远道而来不熟悉习俗很正常,此事算双方的责任,都没沟通好。几位若是不嫌弃就跟我等一桌吃个便饭,作为道歉,我做主给各位免费。”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沈烟云都客客气气说到这份上了,再有怨气也消了个干净。那个闹事的大汉也是个憨厚老实人,直接当场就诚恳地冲沈烟云和那个伙计道歉了。
如此双方才算同时化了干戈,当然作为擅自做主的人,沈烟云也被平安狠狠扯了下衣袖,顺带收获老板彷徨的小可怜眼神。
沈烟云悄然摸摸鼻尖,尽管不被赞同她还是要这么做。不就是吃一顿饭,哪有那么多讲究,偏就他们想的多。她也明白他们所想,无非是担心人来历不明,且身份不够跟她同桌吃饭云云,但那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
安全方面有暗卫在,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不会轻举妄动。身份问题就更不是问题了,沈烟云从没有什么‘蛮子粗鄙’之类的观念。自然,她也不会傻白甜地以真实身份相交,也相信到时他们会知道配合自己。
她既然提出邀请自然就是诚心动作,他们不似本地人讲究礼仪,想要就顺从内心想法,沈烟云慷慨他们巴不得乐意。只那个类似领头的男人稍微犹豫了一下,才欣然同意。
请人吃饭沈烟云从不小家子气,叫这里老板再送一批招牌菜过来,酸甜咸辣各种味道都有,考虑到这里汉子多还多要了几盘肉,再来几壶烧酒,已然是很上档次的菜肴了。
直到桌子被摆满才叫听,隔着帘幕沈烟云朝他们点点头道:“诸位随意吃,不够再点。”豪地连自己都怕,反正不是花的她的钱,她半点不心疼。
坐在她身侧的平安此时已然万念俱灰,不用说王爷肯定什么都会知晓,今日姐姐的作为实在是……一言难尽。不知王爷知道后会怎么处理,姐姐自然不会有事,她有姐姐护着也不会出大事儿,可今天陪同来下人就不会这么好运了。
为他们掬一把同情泪,她能做的已然尽力,后头还得看造化。
不过此时最要紧的还是看好那几人,有任何不对都得细心记下,姐姐不操心,他们非得操碎了心。
若是沈烟云知道平安心中所想,必定大喊冤枉,她可没有完全不操心,对面的几个汉子她都有留意,只不过没看出个什么,便心大地当作全然不知。
倒是头顶上的帽子在正式吃饭时不好还戴着,免得叫人以为有啥见不得人。自然当她从容地摘下帽子那几人眼中都闪过惊艳,沈烟云也不以为意。把帽子递给后头的人后就单手抬袖,请作为客人的汉子们先用,其后自己才拿起筷子。
那个貌似领头人的男子正坐在沈烟云对面,骤然被美貌冲击到还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眼中闪过微光,倒是客客气气地说道:“在下巴图,和他们都来自西夏。”随后把身边那几人都一一介绍了一遍。
看得出来他的防范心很强,介绍自己人就一个名字加国家,没提及具体是哪里人,也没说来中原做什么。
沈烟云笑了笑,还未言语就听那个先前莽撞闹事的汉子,好像叫扎木,他有些急切地问道:“这位小娘子你叫什么?”那一双亮闪闪的眼睛明显闪烁着兴味,估计要不是怕吓到沈烟云,早就直接在后面加上一句‘可有许配人家?’
沈烟云嘴角笑意更深,他们虽显得有点粗犷,倒是意外地和她脾气相和,有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往不耍心机。
她便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说:“我可不是姑娘,我早就嫁人了,夫家姓沈。”正好跟李臻置气,才不乐意向别人介绍他,毕竟这里嫁出去的女子介绍自己总免不了说一句夫君是谁,做什么的。她一个不高兴,不光把姓氏改了,还顺带说自己夫君是做生意的。
这不正开着酒楼嘛,前后没毛病。
兴许是这些汉子比较质朴,竟对她说的没有半点怀疑,只除了明显到不行的失望。沈烟云看着有趣,就有意和他们多说两句。一来二去,他们之间的矛盾不光消失了个彻底,到后头还差点变成朋友,至少那个叫扎木的汉子还热情地邀请她到西夏做客。
沈烟云自然是笑而不语,就算再喜欢跟他们来往也知道西夏和中原边境并不十分安宁,游玩什么的也只能当个客气话。
不过总体而言沈烟云今天都很高兴,是真的高兴,不是为了不让人担心而故意让自己高兴。通过他们,她看到了中原以外的地方,视线更为广阔了自然就会看淡眼前的纠葛。
最后那个貌不惊人的巴图笑着举起酒杯对她说:“你和他们不同,你的心在远方,不要困住自己,用你们中原的词语叫作茧自缚。”
忽然转到哲学频道,把沈烟云听地一愣一愣,当她反应过来追问他怎么看出来的之时,他又狡猾地那只是邀请她去西夏玩的借口。沈烟云明显不信,然而段位不如人,想问也问不出来,倒是叫对方问走不少关于中原的风貌。
其实事后一细想便知巴图说的话有深意,他像是一眼看出了沈烟云所纠结的事,并做出暗示让她不要纠结于眼前,是另一种形式地劝她出去散散心。
不知为何,这种类似的心灵鸡汤沈烟云年少时也喝了不少,偏就是被他用这种方式说来尤为印象深刻,不觉深入去想了想。当她不由自主地把思维发散到出去旅游时她就囧囧地放弃了,别的不说,近期李臻根本不可能同意她出去玩。
除非时日久了李臻的心中终于完全没有她的位置,到时她不管如何李臻想必都不会关心。
思及此,眼中不免有些黯然,于感情一事她真的是被伤地够可以了,已然无法做出最理智的判断,更无法做最理智的事情。
回府路上平安似被气地狠了,嘴角撅起的弧度差点可以挂油瓶。沈烟云看在眼里,乐子挂在嘴边,“快让我看看,又是谁欺负了我家平安妹妹,还被气地不轻呐。”
平安被她老大不正经的语气给再次刺激到痛脚,没什么避讳地就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说姐姐呀你也不小了,那些人是可以随便接近的吗?”
傍晚的霞光透过马车上的纱窗照在她脸上,映红一片,此时被气到当真添上几分红色。
沈烟云听着她口中的惊醒之词到嘴边的话竟变成了神游天外,等平安忍不住在她眼前晃了两下她才醒过神。“他们是西夏人。”
她的话初听只会觉得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语,平安却是个心细的,仔细一琢磨忽然发现自家姐姐的脑回路跳跃似乎不是一般的大。
他们来自西夏,言下之意他们也是半个西夏人,所以沈烟云才愿意接近他们。与其说她是为自己而好奇,不如说她想了解被母亲偶尔提起的故国是什么样。
想到这茬平安当即就白了脸,忙小心探出窗外,没看到有人窥伺方才说:“这些话下回可不能乱说,近年边疆不稳,朝内妄言……那里很容易招致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