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好,早起赖床的沈烟云被冷着脸的平安给拖了起来。试衣梳妆,把她图省事扎的马尾拆掉梳成较复杂的回心髻,在鬓边斜插一只素银步摇,余下发丝都披散下来。
一番打扮下来,似醒未醒的沈烟云也彻底醒来,看到自己妖孽了好几个档的造型欲哭无泪。“干嘛这么打扮?只是见两个人,还都是‘熟人’,像平常那样简单点弄就行。”
都怪昨天的噩梦害地她想到很多从前的事,一不小心就失眠到天将亮才睡着,这时候脑子还糊着,不然也不能叫平安把自己当花魁打扮呐。
她刚想取发饰拆发髻就让一脸冷肃的平安给拦住了,“就这样挺好,今日不同往日,往日烟云爱怎么随意都可以,今天不行。”
今日不同往日么……平安这是在关心自己呀!“安啦,你姐姐我不会怕他们的!”沈烟云突然一个不正经地伸手去掐平安脸蛋,结果当然让平安给躲开了。
她最近的反应可不像没事的,平安嘴上不说,心里是打算将今日要来的两位给防范到底的。
在平安半胁迫下,沈烟云装扮地非常精致,本就精致绝伦的脸经过打扮更加让人一不开眼睛,就连同为女性的丫鬟看到她都会愣神几秒更别说旁人了。
看着第三个丫鬟在自己面前打翻了托盘,沈烟云无奈地端起茶盏拂开茶末,“你确定我这样不是用来相亲的?”
平安今天不知怎地一直绷着张脸没个表情,被问到也只面无表情地抬个嘴皮子回答。“姐姐越是光鲜亮丽,他们则越是自惭形秽。”
沈烟云很像控制自己的眉毛不要轻佻地竖起来,但她没成功。顶着描画精致无比的妆容,她突然转身弹了一下平安的额头。“老气横秋啊你,不就是见个娘家人,让你整成打仗似的不累么?”
额头被弹的力道不重,只叫她愣了一下,脑壳迟钝地转了转。大惊小怪吗?她做的事情真的很夸张吗?对了,忘记告诉姐姐今天端王也会过来……不过,既然她都这么对她说话了,那就当自己忘记这件‘小事’了吧。
姐姐,到时候你会非常感谢我把你打扮地如此好看,一弹之仇你且等着。
笑闹中下人来报,沈夫人和敛芳公主到了。沈烟云侧头朝平安做了个鬼脸,转头就恢复高贵冷艳的造型带着平安往花厅走去。
敛芳公主的仪仗果然够大,光她一个人带的下人都快把整个花厅塞满,她这个主人还未到花厅就已听闻沈烟华高傲的声音。“布置勉强够看,就是太小,连我的侍从都容不下,够寒酸。”
沈烟云将她的声音在脑中过了一遍,却没法根据一句话判断她到底是现代的沈烟华还是古代的沈烟华。
她只轻轻一笑,全当没听见沈烟华的抱怨,不急不忙地走进门。“周夫人和妹妹终于来了,让我好等。”
话音刚落屋子内就静了一瞬,两个被她点名的人都僵在原地,仿若被人迎面狠狠打了一巴掌。
周玲珑自嫁入沈府成平妻就该被称为沈夫人,用周夫人称呼她就像没被扶正的姨娘似的,不仅不伦不类还直接嘲讽她雀占鸠巢,名正言也不顺。
至于沈烟华就相对简单多了,按照品级沈烟云确实该称呼她为公主,还应该跪下叩拜,可她偏不,她叫人妹妹。谁都清楚沈烟华的公主封号是怎么来的,一样有踩着沈烟云上去的嫌疑,结果被人当面撕了一遍。
她叫她妹妹,那么就只是妹妹,不是公主。
而且,沈烟云也是胆子大,她见到沈烟华可没像这对母女预料的那样跪拜,而是直愣愣秦热热地走过去,就当自己完全不知道她是公主似的。
周玲珑率先发难,“你这小蹄子,我可是你母亲,你居然这么称呼我!”她平生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自己主动勾引沈傅还挤掉他原配的事情,她要被人从内到外承认正室身份,一点质疑都不准有!
沈烟云却一脸‘天真’的困惑,“我母亲不是已经死了么,就在那个茅草屋,在我面前咽气的。你是谁呢?反正总不是我的母亲。”
周玲珑豁然跳起,“那个贱人……”却被沈烟华直接打断,“好了,母亲我们是来给姐姐添妆的,旧事就别提了。”顺便用不满的眼神刮了她一眼。
沈烟云眯起眼睛看了看这个‘妹妹’,无比确定这种感觉就是她。
沈烟华,原来你真的也过来了。
“妹妹说的对,没几日就是姐姐的好日子,实在不该提以前的事。倒是叫周夫人气着了,改日定会登门致歉。”皮笑肉不笑的话她会说,且能说地很像一回事。
他们姐妹同样互相了解,打从接手沈烟华的记忆后,只要一对比就能发现此时的沈烟云压根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她确认了她的身份,反过来也同样成立。
沈烟华长出一口气,嘴角却带上甜腻的笑容,和她身上穿的粉色衣裳一样甜美。“姐姐自然是最懂礼数的。咦,姐姐似乎忘了什么?”她笑吟吟地看着沈烟云,笑容却是别有深意的。
“公主,她大胆!居然见面不行礼,简直在藐视皇家威严!”
沈烟华甜笑,沈烟云淡笑回之。“说什么皇家不皇家的,自家姐妹还在乎这些虚礼不是叫人笑话吗?”
她被指摘的时候依旧能把这种话说地光明磊落,一本正经,也算是脸皮界的精英了。沈烟云向来就不稀罕自己的脸皮,能用自己超厚的脸皮狠狠刮对方一把她会很乐意的。
沈烟华毫不意外沈烟云的态度,她早知道是不可能用几句话就让骄傲如姐姐的人甘愿跪下的。“确实,我们毕竟姐妹一场,我又怎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怪罪姐姐呢。”
沈烟云不以为意,坦然地接了她的‘好意’。她想用身份压自己未免太幼稚,她都没有兴致去应对。
沈烟华也是见好就收,被两人暂时遗忘的周玲珑顿时找到存在感,“沈烟云你还未看过礼单吧?都是你爹给你的好东西。来人,把礼单拿来。”
添妆用的礼单其实并不需要当面给沈烟云看过,自有下人归置好,周玲珑却不想这么简单地让她好过。她记得沈烟云对自己那个父亲很有几分濡沐感,她就要让沈烟云亲眼看到自己父亲对她的‘凉薄’。
可以说周玲珑的办法放在以前的沈烟云身上确实会造成很大杀伤,但用到现在的沈烟云身上就……
沈烟云想也能猜到她是啥意思,因此毫不避讳地接过礼单一目十行地扫一眼,脸上表情未变,放佛看的就是一张普通纸张。“自然都是好的,周夫人替我谢过父亲就是。”
平安就在她身边,将那张宛如施舍一般的破烂东西礼单看了个清楚,却比沈烟云还要愤怒。姐姐为了他们紧张地一夜未睡,他们居然就是这样对姐姐的,实在可恨!
若是沈烟云知道她的想法肯定得大呼误会,她哪是为这两人没睡着啊,她只是想到自己以前的宠物猫白雪,想地厉害才睡不着的。虽然这个理由看起来是最不像真相的真相。
其实这时候沈烟云是完全可以凭高超演技浮夸地表示自己的惊喜,以此来膈应周玲珑的。但是吧,她在看到沈烟华的时候就完全没法把这个不时秀着低智商的后妈放在眼里,这就跟打游戏时遇到的npc和大boss的区别。
反正她提不起劲儿来捉弄那位,倒是觉得今天沈烟华看起来过于沉默,不知道她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沈烟华见沈烟云对礼单不感冒,遂扬起温柔的笑,“姐姐不是在乎这些黄白物的人,想必感觉无趣了。我倒是给姐姐带了一个小东西,姐姐看了肯定喜欢。”
沈烟云挑眉不语,心想终于来了。
下人早听敛芳公主的吩咐提来一个竹编的笼子,里头一团雪白正窝着,小小一团可怜又可爱。
见到它沈烟云顿住,太像了,不管沈烟华从哪找来的猫,它和白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也许有人说都是白猫肯定都一样,其实不然,白猫的体形毛长眼睛颜色等等都是区别他们的点。
而眼前这只在各方面都和她那只白猫一样……
沈烟云敛目掩去眼中激荡的情绪,她不能当众失态,再怎么像也不是白雪!她不知道沈烟华弄来这样一只猫是做什么的,她能确定对方不怀好意却无法揣测对方怀的是什么意!
突然指尖被人捏了一把,沈烟云猛然清醒,侧头看到平安担忧的眼睛心顿时静了下来。对啊,她早先说好不会有事,难道还能因为一只相像的猫而出丑?她不会,也不能!
但心底却一直环绕着白雪凄惨的叫声,似乎在呼唤它的主人……
沈烟华叫人打开笼子,亲手将猫咪抱出来亲昵地抚摸两下。“姐姐你看这猫多可爱,你不喜欢吗?”
沈烟云脸上没多少表情,看着不为所动的样子,但眼神却不觉定在猫咪身上。她没说话,好像在仔细看猫又好像在看沈烟华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