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所国际部,各科教材都是英文,老师也以外教为主,上课跟欧美国家一样,并不讲究坐姿和规矩,甜甜初次接触,觉得十分有趣。课程里,只有配中国教师的几门她听得懂,而全英文的课,几乎是听天书。
好在一年级的内容很简单,基本算术她更是早有曾雅芬在家教过,一开始没显出什么不同来。
周五是便服日,甜甜喜欢校服,还是穿了校服去,曾雅芬看到其他孩子都穿着各种各样好看的衣服,反而甜甜有些与众不同。但她没有在意,孩子喜欢穿什么就是什么,甜甜也并非唯一一个穿校服的学生,便勤洗勤熨以保需求。
家委会很快便组织起来,第一条通知是收取班费,沈蔓菁和曾雅芬都在群里,这消息还是曾雅芬转达给她的。
“通知上说班费要交5000,你看到了吧。”
沈蔓菁“啊?”了一声:“这么多?”
“还有黑皮鞋白球鞋那些,甜甜之前的都小了,要买新的。”曾雅芬又提醒道。
沈蔓菁翻回通知,不仅有班费、着装标准,还有文具用品要求和老师对家长的建议。
沈蔓菁老老实实转给了负责财务的家委妈妈,一点不敢耽误,又带甜甜去了附近商场买鞋袜。她之前为孩子准备的漂亮的文具全部符合学校要求,只好重买不会响的笔袋、没有花纹图案的铅笔橡皮,以及分装各科书本的不同颜色的文件袋。这一通买完,再一看余额,得了,保健品再缓缓吧,开学嘛,总是各种花销的时候,也是钱包紧张的时候。
她跟陈启东抱怨,又酸酸地说管班费的家长一下子就能收到十来万,买理财每个月收益也好几百呢。陈启东笑着说她小家子气,甜甜班级同学的家庭环境,是在意那几百块甚至十来万的吗?
沈蔓菁一想也是,几百块还不够人家妈妈做个指甲吧。再一想自己的余额,不由陷入巨大的落差感中。
“对了,我后天要去做唐筛,听说要空腹抽8管血,我有点害怕,你能陪我吗?”这是她第一次要求陈启东陪。
陈启东一算,后天早上有会走不开,满怀歉疚地跟老婆说了情况,又说可以让曾雅芬陪她。
沈蔓菁自然是宁愿自己去也不想让婆婆跟着呀,她不过是跟陈启东撒个娇,便表示不用了,她自己也行,做完检查直接去上班,婆婆跟着也不方便。
“交了班费我就没剩多少了,明天还要做检查,你再给我转2000吧。”沈蔓菁想了想道。
其实以前她很少跟陈启东额外开口,总觉得三五千自己拿得出何必放低身段,如果开口必然是大数目,买珠宝买奢侈品。
如今想着卡上那两千多的余额,心里愈发没底,这才头一次“纡尊降贵”开了口,说完心里便委屈起来。什么时候自己连2000都要伸手了?
“你不是有医保吗?干嘛还要钱?”不想,陈启东竟对这笔钱产生疑惑。
这若是换了以前,别说是做孕检,老婆只要开口,就是不说干嘛,他也是二话不说就立刻转的,赚钱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给老婆花?
可毕竟近段时间开支太大,他们的存款也几乎荡然无存,发奖金又还很遥远,这种没钱的底气与危机意识令他小时候那种节俭的习惯突然恢复起来,对于不需要额外出钱的干嘛要给呢?
沈蔓菁白了他一眼,被老公赤裸裸的拒绝令她那份委屈变成屈辱,纵使医保卡上的钱绝对够,她还是不能接受,当下沉了脸冷冷道:“按理说甜甜班费这5000也该你出一半吧。我才要2000很可以了。”
她要钱的理由转的太快,乍听之下也有道理,可就是哪里不对劲。陈启东一愣,颇有点讪讪,怎么突然分得这么清了?他“哦”一声,拿出手机正要操作,一个电话进来,等讲完电话,他满脑子都是工作,把转账的事给忘了。
沈蔓菁这一晚睡的并不他是,第二天一早她做地铁去医院,车上人多,她旁边的乘客身上有股莫名的味道,她几乎屏住呼吸,想挪地方也寸步难移,十分难受。好不容易下了车,才深深呼吸了一口正常的空气,感觉自己快要憋死了。
到了医院,妇幼保健院素来人多,她拿了号,眼前是一望不到头的排队。唐筛的检查要空腹,她从早上6点多起床到抽血的9点几乎滴水未沾,此刻口干舌燥腹中空空,眼巴巴地盼着能早点抽血,终于在排了快一小时后才到她。她坐在抽血的凳子上,护士一边问名字一边准备试管,她怀甜甜时没有测唐筛,之后紧张了一段时间,所以这次怀孕才不敢大意。纵使听说要抽好几管,可真等看到护手手里那一把试管时,还是心跳加速了。
“要抽这么多啊?”她心里没来由地发怵。
护士点点头,脸上并无什么表情,想来每天重复性的工作令她被问的太多。
沈蔓菁把胳膊伸了过去,护士弹了弹的她的手肘,沈蔓菁的血管天生比较细,在手肘部的那根看得不太清楚,护士便在靠近上臂的地方扎了下去。
鲜血顺着导管流入试管,可一管还没好,就没有了。
护士愣了愣,转了转针头,然而那导管里空空的,沈蔓菁抬头看护士,眼神里颇具惊讶和担心。
护士的目光很沉静,想来是见得多了,依旧一言不发地尝试转针头的方向,沈蔓菁只觉得扎针的部位越来越疼,可她又不敢说什么。
“换个胳膊。”护士尝试了之后放弃了,又在沈蔓菁的另一个胳膊上抽,无奈同样的情况再度发生,她似有点不耐烦,加上被后面的患者催,更是着急,可越着急越没效果。
旁边过来一个年长点的护士,看了一眼嚷道:“你怎么能转呢?都转出去了能有血吗?再换个地方。”
小护士哦一声,把针头拔出来,看了看沈蔓菁的双臂和双手,叹了口气,问她肩胛骨位可不可以抽。
但沈蔓菁这天穿的是件小圆领的套头连身裙,总不能众目睽睽之下把衣服脱了吧。
那位年长的护士推开她:“我来吧。”
她技术熟练,三两下就令沈蔓菁手肘部的血管显露出来,然后顺利地扎针抽血,没几分钟便好了。
等抽完七管血,沈蔓菁经过这一番折腾,心里的害怕还没消失,脸色发白,双臂一阵阵疼,她站起身时一阵晕眩,旁边有跟随孕妇来的家属赶紧扶住了她送到一边椅子上坐下,看了看四周问她没有陪同的人吗?
沈蔓菁摇摇头。那人看来是孕妇的母亲,叹了口气道还是要小心点,最好有人能陪着来,又帮她倒了一杯红糖水补充体力。
沈蔓菁道过谢,慢慢喝着那杯热糖水,胃里心里都妥帖起来,可鼻头发酸,看着眼前几乎都有人陪的孕妇,自己一个人,显得十分孤单可怜。
她缓了缓准备去上班,到底还是对自己的身体太过自信,连个面包蛋糕都没带,才走出妇幼的门,就被路边小贩的早餐香味吸引,还是一闻到就走不动路的地步。
她买了个卷饼和一杯豆浆,匆匆吃了,看到隔壁有个卖烤红薯和板栗的,也买了一袋,便去了公司。
不知是路边小摊食物不干净,还是红糖水、菜饼和豆浆哪个相冲,又或者是那袋被她吃了大半的板栗难消化,到了中午,她一点也不饿,反而感到胃里有些不对劲。
下午开会的时候,沈蔓菁的胃开始绞痛。一开始只有那闪电般的一下,她皱皱眉,半小时后那绞痛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厉害,好像一把石头丢进了高速搅动的洗衣机里一般。
旁边的小优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忙低声问道:“沈经理,您怎么了?一头汗!”
那会议室里空调开得颇足,大家穿了薄外套还嫌冷,而沈蔓菁疼的出了一身又一身的虚汗。
付敏仪没听到小优说话的内容,冷着脸斥责道:“开会呢,不要私自议论,有什么意见……”
李佩妮却注意到了沈蔓菁的异常,打断了付敏仪,面带关切问道:“沈经理,你怎么了?”
大家这才都注意到了沈蔓菁如白纸一般的脸色和紧紧簇起的眉头。
“我肚子疼。”沈蔓菁的手捂着肚子,声音里全无力气。
“肚子疼”三个字把大家都吓到了,立刻有同事拿出电话要打120。
李佩妮也被她的话吓到了,孕妇肚子疼意味着什么大家都清楚,无非两个可能。沈蔓菁才三个多月,不会……
众人相互递了眼色,颇有担忧。
“你肚子是怎么个疼法?”李佩妮走到沈蔓菁身边。
“其实是胃疼,绞痛。”沈蔓菁想揉又不敢,此刻也是担忧又害怕。
“去医院吧。”李佩妮立刻叫来司机,又安排小优和另一个年长些的同事陪沈蔓菁一起去。
“对不起,李总。”沈蔓菁十分过意不去。
“身体要紧,别多想,赶紧去。”李佩妮的语气难得温和。
等沈蔓菁一走,她立刻戴上了女强人的冷淡面孔,严肃地继续开会,把付敏仪之前的工作批评得一文不值,尤其是父亲节活动,更是被上升到有碍公司形象的高度。
付敏仪恨得牙痒痒,她不能把李佩妮怎么样,还得想办法抱紧大腿,她不能背这个“有碍公司形象”的罪名,便决定趁着沈蔓菁不在,把锅要甩给她。
“其实这个方案是沈经理……”她要“解释”。
李佩妮瞪了她一眼:“我不想听解释,不管是谁提出的,你是经理,应该有常识来判断适不适合。也有责任在出问题的时候承担后果!”
付敏仪被她这一吼,更是难堪,悻悻坐下,继续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