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工这种传世手艺哪能说想学就能学的。
就算夏芷荷祖上传下来的,这种手艺基本也是传男不传女。
白天时,她虽只扫了几眼,但那新床新桌子看上去却十分养眼上档次。
若去镇上买这么好的东西,少说也得将近三两银子。
他们还听说,最先卖竹席的,就是那个扫把星。
她竟什么都瞒着他们,若知道她身怀这么好的手艺,打死他们,他们也不会分家啊。
还有,她刚被买回家没多久,就趁大家不注意,上吊自杀。
如今看来,她那么做,估计也是给他们设的陷井。
故意让他们嫌弃她,将他们分出去单过。
老刘氏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
那女人,真是心思深沉啊。
幕老头则是拿着那根刻满岁月痕迹的竹筒烟斗,不停地吸吐着。
烟雾缭绕,将他的脸深藏其中,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好半晌,他才阴沉沉地开口问道:“景俞怎么说?”
老刘氏身子颤了颤,没接话。
罗氏也是身子一寒,提起幕景俞,她就觉得心里冷飕飕的。
在她眼里,那幕景俞就是个疯子。
“他说,他说他没死,是不是让我们失望了,看也看了,让我们可以滚了。”
她哆哆嗦嗦重复着幕景俞的话。
此刻,想起他那阴恻恻的双眸,她都觉得怕得慌。
幕老头阴沉说道:“哼,分了家也不能不认老子。”
所有人都向他行注目礼,等着他的发号施令。
“景山,明日你亲自去跟景俞说,让他跟那女人说,将做好的全套家具送来我们这边,若他敢拒绝,我就找族老去。”
顿了顿,沉思了好一会儿,他又道:
“算了,我直接找族老陪我走一趟吧。”
若罗氏说的是事实,那个女人的凶悍程度就不容小觑,就是景山去了也无济于事。
自己养大的孩子,竟敢脱离他的手掌心,这感觉让他很不爽。
有德高望重的族老撑腰,他们若是不听,就别想在这个村子里住下去。
幕老头说完话,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老刘氏还坐着,下面坐着的人见她不动,也只好等着她走后才敢动。
“娘,还有事吗?”
老三媳妇边观察着老刘氏的表情边小心翼翼地问出了声。
因卖肉不顺利,她也被牵连其中,整天被老刘氏磋磨。
生怕一不小心就惹怒了老刘氏。
老刘氏阴冷的眼神威严地扫了过去,吓得她身子抖了抖,没敢再出声。
罗氏恶狠狠地道:“娘,咱们不能轻易放过那个女人,要让她知道,惹怒您是何下场,否则,她以后还敢骑在我们头上作妖。”
让夏芷荷将所有家具做好送过来是一件,但她被打的仇必须要报,否则,她意难平。
“你有何高见?”
老刘氏再次阴沉开口,她同样难平胸中的闷气,一个扫把星,竟敢挑衅她的威严。
这个家里,除了幕老头,她说一就是一,没人敢说二。
就算是出嫁的女儿也不例外,必须定时带着好东西回家孝敬她。
唯独老幺夫妻跳出了她的掌控。
这让她如何不气恼。
老四媳妇的脸更是冷了下来:“娘,您做事可得考虑考虑东哥儿的名声。”
要参加科举的人,都十分重视自己的名声,否则会严重影响前途。
老刘氏脸顿时冷了几个度,一个眼刀子扫过去,道:
“无知妇人,你懂什么?滚!”
罗氏讨好老刘氏道:“娘说得对,秀红啊,老四能读书,那可是我们一家人的功劳,他连个秀才都还没考上呢,就让我们整天这不能做那不能做的。”
“你们若真有骨气,就分出去单过得了,我就不信,没有我们这些父母哥嫂的帮助,他还能安心读这个书?”
罗氏话里话外讽刺了一通。
这个张氏,她可是看不惯她很久了,仗着自己男人是童生,就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看不上别人的样子。
自己还没当上官夫人呢,就对她们摆起谱来了。
张氏脸一阵青一阵白。
罗氏话糙理不糙,老四幕景东每天都在外读书,没有任何经济来源,一切都要靠家里帮衬才行。
她之前建议他学其他学子一般,抄书挣些银子补贴家用,但他没有同意,说课业太重,没有其他心思去做别的。
她给他生了两儿一女,她得照顾这几个孩子的饮食起居,也没有任何经济来源。
若真分出去,不仅幕景东没办法继续读书,她跟这几个孩子估计都得饿死。
她也只是出身农家,大字不识一个,只因为幕景东是童生。
她觉得自己是童生娘子,往后还可能是秀才、举人、贡士或进士娘子,所以,她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若她这一家子跟幕景俞一样被分出去,她不觉得自己有夏芷荷那样的能力,将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的。
老刘氏又一个眼刀子过去,她可不喜欢被这个儿媳妇威胁。
张氏想通后,缩起了头,做起了鹌鹑。
老刘氏见她这样,这才满意地转向罗氏。
“景山,你有什么办法能将那女人给教训得服服帖帖的。”
幕景山去卖肉时,被狠狠地殴打了好一顿,这几天才堪堪将伤养好了。
他坐在那,拉长着脸,表情阴恻恻的,几乎是幕老头的翻版。
“娘,不就一个女人嘛,打一顿不老实就多打几顿。”
他阴冷地说道:“但,老四家的说的也有道理,得注意着些自家的名声。”
“咱们不用亲自出手,但可以假手他人,让老三找几个人教训教训她。”
屋里,几个女人听了,心尖都颤了颤,却不敢接话。
不用说,这些女人自从嫁过来,就没少挨打,不仅被自家男人打,还被婆婆打。
再说了,幕景山说得也有道理。
夏芷荷以前只是个一无是处的扫把星,她怎样他们不放心上。
可如今她不仅会做竹席,还会做家具活,还做得很好,若是将那女人打服了,以后利用木工活挣的银子,就都是他们的了。
这么好的摇钱树,怎么能不好好控制住。
老刘氏看向幕景平,道:“老三,那这事就交到你手里了。”
幕景平点头嘿嘿两声,道:“放心吧娘,这种事我在行。”
若能将那个凶悍的女人打服,往后她可就成为他们家的摇钱树了,有足够的收入来源,他们也能少做些事。
“据说,景俞的脸已经好了,腿也能治好。”
老二幕景连出了声。
这是他今晚这么久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他的性子比在场两个兄弟都沉稳,这才避过上次的无妄之灾。
老刘氏与罗氏对视一眼,白天时,她们眼里只有新床新桌子。
幕景俞的脸确实好了,但腿怎么样,她们倒是没注意到。
“听那年轻大夫说,是能治好的吧。”罗氏不是很自信地说道。
这话,她也是从村民口中得知,她没亲耳听到那年轻大夫的话。
幕景平看向老刘氏,轻声说道:
“明日我去问问,若景俞真能康复,我们把他们接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