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实不动声色放下盒子。
跟袁女士说，这镯子确实不便宜，怕得好几大千，甚至上万。
“这么贵啊？”袁女士吓了一跳，“儿砸，那回头妈去给你取一万，你看看买个什么作为回礼，送给小虞的母亲。”
程实家不算富裕，但是拿个一两万闲钱出来，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妈，这事儿我自己掂量着办吧，钱就不用给我了，我有钱的。”
“也是，你小子手里有十多万呢。”
袁女士倒也没多想。
……
跨入八月份后，高中毕业生们，就都觉得时间过得快了。
吃不完的升学宴，一场接一场的聚会……
大家都在抓紧最后的时间，宣泄着自己无处安放的青春。
老程跟袁女士本来也是想办个升学宴的——儿子考这么好，不得广邀亲朋好友、吃吃喝喝顺便装个逼啊。
不过在程实劝说下，两口子最终放弃了——程实是真不想费这个神。
夏宁家跟黄子纬家，倒是都办了升学宴，程实一家三口也都去了。
这两家、也是班上那么多同学，程实唯一去吃了升学宴的。
其他家嘛，倒也收到了不少邀请，程实都给婉拒了。
不是怕随礼，就是单纯不想去——别的地方不知道，反正在临邛这边，同学之间互相请吃升学宴，是不需要随礼的。
大家都还是学生，没有成年人那些弯弯绕绕和人情世故。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很快到了八月下旬——眼瞅着就都要去大学报道。
班级QQ群里面，大家伙儿聊天的话题，也从怎么玩，变成了对大学生活的向往。
程实平常都是把班级群屏蔽了的，隔个几天，才会解除屏蔽状态，翻一翻历史信息，看看有没有什么瓜可以吃。
群里面讨论大学生活、讨论的热火朝天，他这个“过来人”，当然没兴致参与。
大黄哥倒是在主动参与，用的电玩城吧台电脑，小手在键盘上、劈里啪啦打着字。
程实在边上看着，不由翻白眼。
“大黄，你可以啊，年纪轻轻的，就学会了上班摸鱼，义父我也不担心你以后被狗资本家们剥削了。”
黄子纬还了个更大的白眼。
“小程，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是狗资本家，你才是最狗的那一个好吧，数一数我在咱们电玩城，担任了多少职务吧。”
他掰着手指。
“技术部主管、销售部主管、人事部主管、宣布部主管……哦，现在我还要兼职收银跟会计……”
“老子现在去住宾馆，别人都不收我的，说住不下这么多人！”
程实哈哈一笑：“我的大黄哥，您这话说的，那不是能者多劳么？”
作为一个成熟的狗资本家，如何剥削他人的剩余劳动价值，已经成了程某人的本能。
可怜的大黄哥，自然而然的、就成了程实重生后、第一个剥削和压榨的对象。
一个人身兼数职就罢了，程实还不给他发工资。
理由也很充分。
小老板也是老板啊，哪有老板还要领工资的，咱们电玩城又没上市。
“老子信了你的邪。”
大黄哥继续翻白眼。
他肩上的担子，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重的。
而是程实循序渐进，慢慢给他加上去的。
每加一个职务呢，就给他吹一顿彩虹屁。
“能者多劳。”
“这个工作只能你干、别人我信不过。”
“黄子纬同-志、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决定进一步提拔你、委派你一个充满挑战性的工作啊。”
诸如此类。
反正就是老母猪带胸-罩、一套又一套，都不带重样的。
大黄哥是个老实孩子，很快迷失在了程实的彩虹屁里面，等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电玩城许多原本应该程实干的工作，都落他身上了。
他每天忙的脚不沾地，程实却闲得很，每天不是跟那些个JK小姐姐聊骚，就是在QQ上跟虞美人打情骂俏。
甚至还抽得出时间看《斗破苍穹》，明明是在看盗版，看完后还狂喷别人土豆哥，骂人家是拖豆。
好在人家土豆哥没惯着他，很快就把他禁言了。
现在的大黄哥，那真是字面意义的度日如年，数着天天过日子的。
这大概也是他对大学生活，充满向往的一个原因吧。
进了大学，就不用再被小程剥削和压榨了。
……
八月二十七号，距离去报名还剩三天时，班上组织了最后一次聚会。
向来不参加无谓社交的程实也去了——因为班主任黄丽敏也会出席。
聚会是周锐张罗的。
高三六班还剩一千多块的班费没花完。
本来是想按人头退给大家的。
不过这年头又没有线上支付，一个一个的退，那是真的繁琐。
周大班长一拍脑袋，干脆组织了高中生涯最后的一次聚餐，都给花掉。
不够的部分嘛，大家再按人头均摊。
周锐情商还是够的，专门邀请了黄丽敏，并且以班级的名义，给黄老师准备了一份礼物。
地点选在了“香天下”——临邛现在最火爆的一家火锅店。
班上同学基本上都来了。
毕竟不来、属于自己的那份班费也不会退。
按照惯例，作为高三六班的常务正班长，正式动筷子之前，周锐小讲了几句。
“同学们，不知不觉、暑假也快过完了，再过几天，咱们就都是大学生。我提议，大家先干一杯，是对过去三年高中生活的怀念，也是对未来大学生活的展望。先说好啊，都不许喝饮料，必须得喝酒！”
“至于为什么——咱们喝下去的是酒，吐出来的就是成熟啊！”
程实心想周大班长今天这几句话倒是整挺好，听起来也没那么油，正想夸他几句。
结果就听这个家伙继续说道：
“咳，鄙人不才，几天前在QQ空间写了这么几句话，饮我半生流离，醉我一世荒唐，这一杯酒，我先干为敬！”
说完端起酒杯，喝了个底儿朝天。
程实脸颊不住抽搐。
这小子怎么就不经夸呢？
他敢打赌，最多不过五年，某个深夜，周大班长就会感到极度的羞耻。
然后把QQ空间这些“脚、扣、厅”的文字全给删掉。
不过有一句说一句，这时确实挺流行这种中二风。
周锐这番话，得到了不少掌声。
大家伙儿也都学着他，举起酒杯，说了几句自以为成熟的话。
这个世界似乎就是如此。
大人们在拼命装嫩，年轻人们则在拙劣的扮成熟。
作为在场唯一大人，黄丽敏倒也不觉得同学们的发言有什么。
中二归中二，但这就是青春啊。
什么年纪，就该干什么年纪的事嘛。
倒是坐她旁边、一直在跟毛肚较劲的程实，显得过于老成了，没点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一念至此，黄女士碰了碰程实的胳膊。
“程实同学，你不说两句？”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程实身上。
其实最近班上几次聚餐，已经没什么人想叫程实了。
程实不来，大家还可以愉快的互相装逼。
他一来吧，都不用说话，就杵那儿、就能对所有人形成降维打击。
比成绩，人家全市第三，数学省内唯一满分。
事业也搞得风生水起，打造的电玩城持续火爆，光暑假两个月，怕就捞了大几十万。
哪怕是比谈恋爱，程实这家伙也像后世的华为Mate60，那叫一个遥遥领先。
夏大班花对他上头就罢了，还跟学神少女虞白薇走那么近。
现在的程实，过于璀璨了，闪耀到让一众同学，都觉得他有些虚幻。
“额……黄老师，我就免了吧。”
程实摆手。
真没啥好说的。
黄女士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似笑非笑的样子，非要他整两句。
程实只得站起来。
“各位同学，我真没什么感慨……”
“要不我给大家一人发一百的红包吧，虽然不多，但是——”
他拖长语调。
刘雯雯哼哼：“程实，你是该出出血，前段时间就想让你请客，结果你说什么？让咱们早晨七点到黄子纬家的早餐铺结合，你请客，他买单……”
“刘同学，听我把话说完嘛，一百虽然不多，但是——”
程实露出一个贱兮兮的表情。
“但是——我忍住了。”
众人：“……”
刘雯雯咬牙切齿：“程实，你是真的狗！”
“咳，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
程实表情总算有些认真了。
“既然黄老师非要我整两句，那我就献丑了啊。”
“咱们这样的年纪，自负才高八斗、不识天高地厚，本质上却一无所有。”
“但我还是希望，大家伙能够牢牢记住现在的自己。”
“记住这个谦和又狂妄、骄傲又坦然的自己，记住这个笨拙而热烈、一无所有却能倾尽所有的自己，记住这个永远不会被现实招安、理想主义的自己。”
“这是将来进入社会、成为牛马，被现实打击的伤痕累累后，能够支撑大家伙儿继续走下去的、最内核的东西。”
程实边说、边端起酒杯，遥遥敬了一圈。
“这一杯，我敬大家，敬你们身上星辰般闪耀的少年气，希望大家——出走半生以后，归来仍是少年！”
众人安安静静听着，良久之后，方才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黄丽敏也跟着鼓起了掌。
程实这番话，可比周锐先前说的——饮我半生流离、醉我一世荒唐——深刻太多太多。
高中生涯最后这场聚会，班上所有同学都喝了酒，也基本都喝多了。
程实也喝了个七分醉。
他再怎么拎得清，不愿在无谓社交上耗费精力，也终究不是机器。
还是受了氛围影响，多喝了好几杯。
值得一提的是——
中间跟程实产生过一些小罅隙的戴杰同学，主动找程实喝了一杯，还正式跟他道了歉，说他那天在电玩城失态了，让程实别放在心上。
连对程实的称呼，也改成了“程哥”——虽然戴杰比程实要大几个月。
这杯酒程实喝了，还拍了拍戴杰的肩膀。
他是真能跟戴杰共情——谁当年不是那么过来的。
虽说一个少年郎，一无所有时的热烈和喜欢、占有欲和嫉妒心，本质上啥也不是，但它真的不应该被嘲笑。
戴杰喝完酒后，叹声道：“哎，程哥，吴珊同学已经找我聊过了，明确跟我说了她一点都不喜欢我，我难受了好几天，却也拎清楚了，强拧的瓜不甜。”
程实：“强拧的瓜是不甜，但是它解渴啊。”
戴杰：“喵喵喵？”
“咳——”程实摸了摸鼻子，“戴同学，我的意思说，你有清晰的自我认知，你程哥我非常欣慰，其实大学里的妹子多了去，以你的条件，找到适合你的女朋友，绝对不难。”
戴杰并不丑，家里也有小钱，不是那种真找不到女朋友的。
不过他要继续把目标放吴珊身上，就属于没逼数了。
吴珊挺漂亮。
没能成为班花、是因为有个BUG般的夏宁，输给她不丢人。
就跟夏宁没能成为校花、是输给了更大的BUG虞白薇，也不丢人一样。
吴珊家庭条件也不差，跟夏宁家属于一个阶层。
“程哥，承你吉言——那你有什么建议给我不，以我这个条件，该找什么样的女朋友啊？”
或许是触发了“女朋友”这个关键词。
班上许多母胎单身的男生，都竖起了耳朵。
等着程实这个恋爱达人给戴杰传道受业，他们也好取点经。
程实想了想后，开始比手指提建议。
“第一，她要能让你开心，这叫情绪价值。”
“第二，她要有自己的事业，这叫物质基础。”
“第三，她要喜欢做家务，最好还会下厨，这叫会过日子。”
戴杰越听眉头皱得越严重。
“程哥，你在讲科幻故事吧，这么多优点的女孩子，我真能找得到？”
“听我说完好吧，还有最关键的点——”
程实竖起了第四个手指头。
“千万别让她们三个见面！”
戴杰：“……”
一众男生：“……”
他们觉着吧，世上最长的路，铁定不是万里长城，而是社会你程哥的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