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总，你说这霍总是怎么想的。”
欧町老总试探道：“我的工作人员不过是去取救生工具了，没想到霍总这么几分钟都不能等。居然亲自跳海救人。”
“这秦晚音小姐，是不是对霍总很重要啊？”
陆思泽根本没有心情搭话，眼睛始终盯着海面。
见陆思泽没反应，欧町老总继续道：“哎呀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啊。”
“我这欧町号第一次下海，工作人员经验也不足，拿个工具那么久。结果害了霍总。”
“小陆总，你说，我欧町是不是要完了。万一这霍总有个三长两短，霍老爷子能放过我么。”
陆思泽心情本就很差，欧町老总还在一旁喋喋不休想套话，他也不想再维持虚假的商业礼仪了。
他缓缓转过头，深邃的眼眸冷漠的看着身旁的中年男人。
“我知道了。”
陆思泽的搭话，让欧町老总很高兴。
“小陆总，你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我父亲为什么当年离开A市，在海外从头开始，多年不愿回国了。”
“哦？”欧町老总一脸谦逊的道：“愿闻其详，我也想学习AT的成功经验。”
陆思泽没再看他，而是冷冷的说：“因为你们都没有人情味。”
“有人落海，你的工作人员安全意识不足，说明你没有给他们特意做过海上急救演练。”
“我的朋友为了救人，现在生死未卜，你却还想打听他为什么下海，如果死了，霍氏会发生什么。”
“你说他为什么下海？为了救人。所以你再怎么打听，你也不可能有霍天琛的成就。”
“你们对生命冷漠，对与你们不相干的八卦倒是热情得很。”
欧町老总被陆思泽训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陆思泽又道：“如果不是你父亲三顾茅庐，我父亲根本不会答应你，让我来出席晚宴。”
“看来，我父亲又认错了人。”
欧町老总虽然比陆思泽大二十多岁，可论起辈分，是平辈。
AT现在如日中天，陆思泽说这种话，他就算再不爱听，也只能忍着。
陆思泽没再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工作人员系好绳索，穿好潜水装备，入海。
……
秦晚音的计划是，跳海后，用以前潜水时练过的闭气，在海中缓缓游到甲板侧面的手扶梯处。
她站在迷你观景台上时，已经看好了距离。
上船时，她在甲板上逛了一圈，知道在侧方有一个手扶梯，大概率是供船员下海使用。
正好，这个手扶梯在三楼观景台的视线盲区。
游轮也没有加速，速度极为缓慢。
她可以游到手扶梯处，上甲板，还不被邓婧淑发现。
这个距离，她以前潜水时也游过，问题应该不会很大。
可在被邓婧淑逼迫的危急时刻，她只考虑了跳海后的路线，忽略了海水的温度。
跳入海中的瞬间，秦晚音感觉自己被封印在了冰块中。
刺骨钻心的冷。
一开始，她还可以勉强抗一抗，按计划的路线朝手扶梯的方向游。
可她穿着修身的长礼服裙，动作不如潜水装方便。
长礼服裙吸收了冰冷的海水后，紧紧的贴在她的皮肤上，增加了她腿部的阻力。
没过多久，她感觉自己的腿在瞪水时，越来越使不上力气。
更糟糕的是，她发现，她的两个小腿，逐渐不听自己使唤。
在她本该探出头换气的时候，她的小腿，抽筋了。
本该浮起来的身体，却在下坠，好像腿上绑了铅球一般。
而她闭的气已经不够用，出于对氧气的本能需求，她呛了一口水。
接着，是第二口。
接着，包裹在她周身的海水像是找到了出口，毫不怜香惜玉的涌入她的呼吸道。
冰冷的海水刺激着她的喉咙，她的喉咙一阵痉挛紧缩，气管收得更紧了。
根本无法呼吸。
海水似乎感受到她的无力，更加凶猛的给她的气管施加压力，想要突破这道关隘，往她的胸腔里灌。
秦晚音一开始还会强迫自己反抗，可她发现她根本做不到。
终于，她感觉自己的肺部从内而外的冻住了。
随着海水进入身体，她感觉自己身体越来越沉，也坠得更深了。
她根本无法靠自己再漂浮出海面呼吸。
她感觉身体灌了水泥，嗓子被人用力锁死。
窒息，眩晕。
秦晚音控制不了身体，但她想控制自己的意识，她拼命不让自己意识涣散。
可全部都是徒劳。
慢慢的，黑暗的海水好像有了光线。
秦晚音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投影屏幕”。
好像有人在给她播放电影。
秦晚音被“投影屏幕”投来的光线吸引，那些亮光，宛如希望，照亮了漆黑的海水。
她看见了秦家的客厅。
母亲坐在钢琴旁弹奏她最爱的旋律，钢琴旁还摆着母亲在小花园采的红黄色郁金香。
父亲靠在窗边，嘴里叼着烟，手里拿着打火机。
打火机刚点着，母亲瞥了父亲一眼：“去花园抽，晚音马上回家了，你不要弄得家里都是烟味。”
父亲乖乖听话，去了花园，站在花园中，笑意盈盈的看着母亲弹琴。
不一会儿，秦晚音看见了她自己。
只不过，那是小时候的自己。
她拿着语文数学英语满分的卷子，还没进家门，就朝着家的方向挥舞，嘴里大喊着：“妈妈，我回来啦，我都考了满分哦！”
“晚音真棒！妈妈明天带你去吃大餐！”
“好哦！”小秦晚音手舞足蹈，跟着母亲弹奏的旋律舞动了起来。
秦晚音看着，跟着笑了。
可很快，这些光线消失。
光线再出现的时候，她看见了秦家大门，门口是一排排哀悼的白色雏菊，还有挽联。
秦晚音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懵懂的看着这一切，看着客厅中间，钢琴旁的黑白照片，奶声奶气的问：“爸，妈妈照片怎么是黑白的呀！”
“妈妈怎么不在家？又去挑花种子了吗？”
秦晚音心里一阵刺痛。
好像母亲在她面前又去世了一遍。
那些光线又逐渐黯淡，秦晚音不舍的挥手，想要抓住那些光线，想要再看看弹琴的母亲。
她好想再看看母亲的笑容。
可她的眼前是令她绝望的黑。
她意识逐渐涣散，眼神逐渐迷 离，眼前的一切都叠影重重。
模糊间，她好像真的又看见了母亲温柔甜美的笑容。
“妈妈，我要来找你了哦。妈妈，好久不见。”
秦晚音的眼皮越来越重，她眼前的“投影屏幕”也要关上了。
“妈妈，我好像，真的，要死了。”
可就在她的双眼要彻底关上的刹那，朦胧间，她好像看见了一个上半身白衬衣的男人。
这个男人从光的方向而来，男人好像也发着光，很显眼，很好看。
是，来接她的吗？
终于，秦晚音的能量，在男人触碰到她的刹那，消耗殆尽。
她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