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时分,新月悬空,星光点点。虽是深夜,却不至伸手不见五指。
陶丰早在院中等着了,他未杵着木棍,跟青松似地在那站着。
“师傅。”
汤二牛和杨宝儿同时拱手,十分恭敬地喊道。
陶丰点了点头,头一天公鸡刚打鸣便来了,证明这俩娃儿确实极想要学武。
他道:“习武之路今日起航,为师稍备心意…”
话未讲完,便看到汤二牛和杨狗儿拿着的剑,问道:“这是何物?”
杨小宝立刻抽了木剑:“师傅,娘刚给我跟二舅的,剑是木质的,却十分锋利,那剑柄之上,居然还有只威风凛凛的老虎。”
汤二牛同样在那炫耀:“这剑鞘上边,居然有许多极为复杂的云纹,是波涛祥云,好气派的感觉......”
陶丰接过剑。
指尖触及剑身刹那,温润木纹顺着掌心流淌。
木剑浑然天成般的重量压上手心,剑柄雕花间竟找不到丝毫毛躁,连剑脊弧度都像被月光亲吻过般流畅。
值得一提的是,剑鞘之上与剑身表层,皆镌刻着细腻精美的纹路与繁复精致的刻花。
这般精巧的工艺,绝非短短十数日便能仓促完成,更非寻常木匠所能施展,必是技艺超凡的能工巧匠,耗费无数心血方能雕琢而成。
这俩剑,比他自个削的剑,不懂好上几何。
他那俩剑,便不好拿出来了。
杨小宝一脸好奇道:“师傅,你刚讲要给我和二舅啥?”
陶丰握着俩木剑的手,藏于背后。
他退了退,淡道:“你二人等下。”
他飞速冲回屋中。
杨小宝激动道:“二舅,你讲,师傅送咱们啥?”
汤二牛摇了摇头:“无论是啥,我全喜欢。”
很快,陶丰拿着俩杯茶到外边:“此乃师傅给你二人煮好的茶,为静气养心的茶。”
他削的剑没法子送了,和些茶水糊弄过去吧。
待以后......
罢了,啥以后不以后的,他如此都落魄致此,也没啥辉煌可言了。
汤二牛和杨宝儿咕噜直接灌下茶水。
浓浓的热茶一入腹,本还有点睡意的俩人,顿时便清醒许多。
“首先便是跑。”
陶风丰淡道:“先绕东沟村跑三趟再过来接着下一步。”
甥舅二人直接开跑。
跑步不仅强健体魄,更是激活身体的关键步骤。待身体微微发热后,需立即转入蹲马步训练,夯实根基。
汤二牛和杨小宝素来勤快,蹲马步的功夫早练出来了。
汤二牛劈柴生火时也会扎着马步,宝儿甚至连看书都要摆出标准架势,这对他们来说早成了日常习惯。
双腿微颤结束时,朝霞正沿着地平线攀爬,第一缕天光刺破夜的帷幕。
夜色在寅时的末尾开始松懈,天幕边缘泛起蟹壳青。
此时,村里巡村队员也来了。
因汤二牛和杨狗儿是内门弟了,因此需半夜三更提前练。
村中别的汉子,连外门的徒弟都不算,当然未强求他们。
他只道,每天寅时到此学个把时辰即可。
村中巡村队员,得下地干活。
有的要帮汤楚楚家做事,亦或到江头镇码头扛包。
早功练完,一日的工作才开始,什么都不耽搁。
主要是,学武无需拿束脩。
无需给钱便可学武,对汉子们来讲,是得了便宜了。
那么好的便宜不懂占,那不是傻子吗?
连那帮喜欢好狠斗勇爱干架的小娃儿都混到这些人的队伍里去学。
太阳准备出来时,早练便结束了。
汤二牛和杨小宝全身是汗地回家,二人四肢虚浮,都想躺到床上死睡一番。
“洗澡吃早饭再说。”
汤楚楚看向二人,道:“若感觉累得慌,坚持不了,此时放弃也行,我尊重你二人的决定。”
汤二牛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拍着胸脯嚷嚷:“大姐,俺不怕累,吃过饭,立刻便可做工!”
杨小宝也立刻道:“我饭后也立刻念书去。”
汤楚楚觉得好笑:“你二人之前不习惯午睡,今日起,每日得睡半时辰才行。”
二人马上点头应下。
早饭是鸡蛋韭菜卷。
面和韭菜一块揉,煎时上边再打个蛋。
如今每日三餐全让兰草做,姚思其在边上协助。
温氏只给苗雨竹做月子里吃的东西。
苗雨竹的饭食和大家不同。
温氏今日做酒酿圆子蛋花羹,好下奶。
她拿了个蛋来。
抬眼见兰草摸了十来颗蛋,放到锅上备准备和饼子一块煎。
头一日看到时,温氏定让兰草如此糟践粮食给吓到,可在此住了三日,她早见怪不怪了。
每人每日一颗蛋,是三弟妹家的惯例。
午饭又每人每碗大白的米饭。
前面每户人家给十斤谷子。
三弟妹不仅不拿去换钱,还全让家里人给吃了。
晚饭更是丰富,蔬菜是标配,鸡蛋同样少不了。
家中卤肉管够。
她到三弟妹家的三日里,每顿饭都吃得极饱,她都觉得自个胖了许多。
即便三弟妹没给工钱,她都是赚到了。
她这才懂得,老二媳妇为何挤破脑袋想到三弟妹家做事了。
温氏做事更尽职尽责了。
早餐才过,杨老爷子和阿贵便抬个大木箱进院中。
“老三媳妇,你要的一百一十份模具全在此了。”
杨老婆子取出一模具:“这玩意,我试好多回都没办法,最终是阿贵想出,在最底下刻上东杨韵皂,再按程羽刻画的图刻好模形。
上边弄上弧形盖子,才弄出你要的那种模形......”
他从边上拿了个装有湿泥的模具出来。
把出那泥团,极好看。
汤楚楚笑道:“爹,实在是太感谢了,这正是我要的。”
模具有了,工房也修好了,如今便能启动生产了。
杨老爷子心下一松:“你喜欢就好。”
若三儿媳不喜欢,他还得费时费脑去想,他真没这种悟性,想得脑壳疼啊。
“爹,我按每个模具十枚铜板给你工钱。”
汤楚楚笑道:“这是一两零十文钱。”
她直接从衣兜取出银子给老爷子。
“杨老爷子赶紧摆着手:“那哪成,我不过随手一做,不能拿钱,且都是一家子人,拿啥钱,得了,我回去了。”
“那啥,爹。”
汤楚楚无语:“您再这般,往后我哪敢求您给我做事?”
她没管老爷子同不同意,直接塞钱到他手里。
杨老爷子搓着手:“哎呀,我这么个长辈,拿钱便没脸,这银子给多了啊......”
他正要推拒,院中走入俩人,是里尹和姚思其。
里尹十分惊愣道:“狗儿娘,你怎么还买地?”
汤楚楚一愣:“哪有?”
她们家几十亩荒地都未弄好呢,没打算再买啊。
里尹道:“姚小姐讲,你打算再买百亩地,我还说呢,你家才起了新房购置了马车,哪能又有二百两的纹银买地?”
听里尹这么讲,汤楚楚反应过来:“思其,你要在东沟村置地?”
姚思其点了点头:“我这些银子,拿买了地,挨着大婶大这些地,我全要了。”
东沟村得封赏前,便有百亩的荒地无人要。
之后得了陆大人赐的上千亩,几日前,又得陛下赐的三千亩。
这地界都扩了许多,地都无人种,全荒着,里尹给东沟村人各种降价。
可拿得出银子买地的,却是不多。
“是你想买啊。”
里尹笑了:“靠着狗儿娘家的地,全是荒的地,外村人买咱村荒地,是每亩一银纹银,你住咱东沟村许久,便按东沟村人算,按半两每亩,两百两便是四百亩荒地......”
姚思其摇了摇头:“按每亩一两吧。”
上次,姚家到东沟村捉她回家,许多汉子都帮她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