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亭内原本融洽的氛围仿若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搅乱,顿时变得有些微妙且压抑起来。
宋夫人捏住茶盏,眼底轻蔑之色一闪而过,哼,七品慧奉仪又怎样,照样被压得一丝还手之力都没有。
汤楚楚抬眼,与柯夫人目光相对,语气极淡:“也就是说,柯夫人铁了心要拿走这些锦鲤了?”
“为何如此说?”
柯夫人嘴角微杨:“我正与慧奉仪商量嘛,若是那样,我定然直接安排人下糊捕鱼啦。”
二人视线猛然交汇,如两柄利剑相撞,谁也不肯往后退让半分。
一位是陛下敕封的七品慧奉仪,一位则是位高一品官员家眷。
就身份而言,慧奉仪其实更具分量。
然而,若与柯夫人不对付,那便等同于与六品羽林郎不对会。
虽说羽林郎官职不算高,可手中也握有一定数量的兵力。
正因如此,柯夫人这才敢到慧奉仪地盘这肆意放言。
僵持半晌后,汤楚楚忽然轻笑出声,她潇洒地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朗声道:“柯夫人尽管安排人捞去吧,若真捞得到,我定捧到你跟前。”
即便柯夫人无礼在先,她依然肯退一步海阔天空,不愿闹至彼此都下不来台的地步。
可,如果柯夫人依旧不知收敛,便不要怪她翻脸无情了。
宋夫人脸上堆着假笑,谄媚说道:“哎呀,慧奉仪真是阔气大方!既然这样,柯夫人您便恭敬不如从命吧。”
汤楚楚嘴角抽了抽,这柯夫人一来便步步紧逼、毫不退让。
唉,人家老公的官比她大,能咋的。
之前以为七品就挺风光了,如今才知道,官位终究低了些,于自个地盘,主都没法做。
柯夫人伸手指向蔚青清和蔚青兰,满脸傲慢说道:“你,你,锦鲤的习性你二人心里该清楚,麻溜儿下水给我捉鱼去!”
两姑娘脑袋低垂,一动不动地站着。
她二人从始至终都服侍在侧,当然能听出杨大婶心里头不肯把锦鲤送人。
她二人乃杨家婢女,哪会胳膊肘往外拐,帮别人来抢杨家财物?
“怎么着,难不成要违我之令?”柯夫人面色瞬间阴沉,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再强调一遍,你二人,立刻下湖捕鱼!”
汤楚楚神色凛然地站起身来,冷声道:“柯夫人差遣我婢女做事,难道不该问我是否同意吗?”
“慧奉仪,你俩婢女不听话,你乃村妇出身,不知道如此调教婢女,要不由我代劳,为你调教一翻。”
柯夫人猛地一下起身,来到蔚青清跟前,杨起手来,带着十足的狠劲,甩一巴掌过去。
打她到东沟村开始,便总让这慧奉仪挑衅,不管她讲啥,这慧奉仪总可以针锋相对地还给她。
打她夫君荣升六品官职后,她走到哪,皆被全部夫人千金奉承,哪受过如此屈辱。
她感觉,这慧奉仪看不上她。
看不上她夫君如此多年都没得到升官,还嫌她肌肤黑黢黢的,相貌也是普普通通,毫无出众之处……
哼,连着升官又怎样,反正低她夫君一头,她就可以踩。
柯夫人眼神冷酷且锐利,透着股狠劲儿,抬手便是一扇,那手掌挥动间带着呼呼掌风,尽显狠辣。
可就在那手掌即将落下,却让人一把牢牢握住。
汤楚楚耗尽全部力量,方接下柯夫人这掌。
“柯夫人适可而止。”
她猛地丢开柯夫人手腕。
向来柔和的脸上,全是让人脊背发凉的冷意。
“你仅六品官家眷,哪来的资格到我跟前张狂?这掌你若敢扇,便别怪我还你一掌,到时,你柯家颜面扫地,可别后悔!”
“你,你!”
柯夫人气得脸色瞬间黑如锅底,手直直戳向汤楚楚的鼻子,那指尖因愤怒而止不住地颤抖。
她从未受此屈辱。
汤楚楚神色从容,抬手把柯夫人的手指弯向她,嘴角微微上扬,淡笑:“即便柯大人此刻在此,我要护之人,也定会护得周全。柯夫人,下回动手前,先好好思明白为好。”
柯夫人满心愤恨,死命捏着拳头。
若非仅存的理智束缚住她,她恨不得将这明艳的面庞给挠得稀烂。
汤楚楚没再将目光停留在柯夫人气怒交加的面容上,径直转向一旁的宋夫人。
哼,表里大气爽朗,内心全是坏水,若非她挑拨离间,今日绝不可能闹到这般。
“慧,慧奉仪,盯我做甚?”
宋夫人内心发虚,慌忙将目光转开,快步到柯夫人跟前。
汤楚楚嘴角上扬,笑道:“大家想来是饿了,我到那些看一下饭备得怎样啦?”
她刚想走,便看到胡大人脚步匆匆往此处而来:“慧奉仪,赶紧的,没时间啦。”
汤楚楚一脸惊讶:“胡大人,咋的啦?”
胡大人平日在村中,向来穿得随便,此时六品朝服都披上了,脑袋还顶着六品官帽,看上去威风八面,气场十足。
她沉吟片廖,有些了然,点了点头,随胡大人折回。
“哟,这便是来自工部的那位胡大人啊?”
柯夫人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阴阳怪气道,“怪不得如此一位七品慧奉仪敢这般张狂,看样子是有六品大员撑腰呢。
胡大人这么个大老爷们,孤零零留在东沟村,慧奉仪又没男人,这两人……”
“慧奉仪,京都有圣旨道。”
“这回并非抚州传令的兵士,乃京都公公前来宣的旨,足以见得,陛下对慧奉仪之重视。”
“慧奉仪速速沐浴,再焚香吧,之接得朝服加身接那圣旨才行。”
胡大人快速把事讲明白。
因早前便说过此事,汤楚楚早有准备。
她快步回屋,洗了澡又焚了香,接着穿好七品奉仪服饰,喊蔚青清给将头发挽好,再戴好光瞎众的的奉仪冠。
做好这些,便见外边议论纷纷起来。
“许多车子往咱村来呢。”
“真是打京都那过来的?”
“难道狗儿娘又升官啦?”
“胡大人讲,京都公公前来宣的旨,我从小到大,都不懂公公是何样人呢?”
村民全部把正忙的事搁到一边,跑来凑热闹来了。
村大路那,一长串的马车,声势浩大地往这赶来,车轮滚滚,扬起漫天灰尘,动静如此大,莲塘处之人当然也瞧得真真儿的。
宋夫人一脸诧异:“如此大的阵仗,难道有什么重量级人物到来?”
柯夫人拧着眉:“走吧,咋一块去睢一眼。”
本在看荷之人,都往那去了,全都好奇出了啥事。
车子最终来到汤楚楚家大门处。
队伍前头有骑兵开路,此前宣旨的皆是俩位传令的兵士。
二人跃下马背,神色恭敬,来到后边车子旁,弯腰作揖道:“李公公,已抵达目的地。”
此时,车帘轻轻一掀,一约莫十三四岁,面容清秀的少年率先下车,接着转身搀着一三十来岁的男人往车下走。
全部人视线都往那望去。
这是宫里来的公公?
三十来岁了,居然一丁点胡子都无,除嘴巴周围不长胡子外,看着与常人无异啊。
“咳咳咳......”
李公公清了清嗓子。
村民得一哆嗦,赶紧把视线给收了回来。
“敢问慧奉仪在何处?”
她话音刚落,汤楚楚便打屋中走来。
她身着一袭金光熠熠的奉仪服饰,周身气质超凡脱俗,与这方狭窄的农家宅子显得极不相称。
她莲步轻移,缓缓行至众人面前,仪态端方道:“本人乃慧奉仪,敢问您是?”
“宫中之人皆唤咱家李公公,咱家这厢有礼,见过慧奉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