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县令冷声道:“你老实在这住个十来天。汤程羽做啥,你便跟着做啥。
你若敢在东沟村子胡作非为、耀武扬威。
我定会立刻让人将你送往陆家祖宅,给你母亲守牌位去!”
陆县令并非土生土长的抚州人,而是朝廷将他发配到此地。
说起陆家,祖上不过是庄稼汉。
老宅那,历经岁月的侵蚀,早已破败不堪,几近坍塌,根本无法再住人。
陆家族人也所剩无几。
陆昊对母亲的记忆十分模糊。
他怎么愿意不辞辛劳地赶回去给母亲守牌位?
“爹,难道我是你捡来的不成?”
陆昊抱住陆县令的胳膊:“让我去见祖母。”
“哼祖母,她此刻正在庙中礼佛呢,你是寻不着她的。”
陆县令态度异常坚决:“原本给你住个十来天也就罢了,可你偏要跟我在这事儿上较劲儿,那好吧,那就乖乖待满一整月好了!”
陆昊一听,瞬间僵在原地。
他微张着嘴,道:“爹,我自小身子弱,这房子破旧,条件艰苦。我会认真念书的,您就别狠心留我在这儿,不然我生病咋办……”
陆县令本已登上马车,听到这话,道:“来。”
陆昊听了,心下一喜,看来,爹终究还是心疼他的。
汤楚楚心下一松,陆大人确实没啥得自家娃儿吃苦的。
快带回去吧,她忙着呢,哪有空给别人管娃儿。
陆昊上前,陆县令在他口袋摸索一下。
从他衣兜摸出全部银子,又从腰带处取下玉佩,脖梗上的金吊坠,怀中用来装逼的扇子,手指上的翡翠扳指......全部撸完。
在陆昊目瞪口呆下,陆县令在车上坐好,骏马嘶鸣一声,蹄下生风,马车便疾驰而去,扬起一路尘土。
“爹......”
陆昊凄惨喊着,不顾一切地拔腿追了上去。
小厮阿贵赶紧扯着他:“公子,既然来了,便好好待着吧,大人这是下定决心让咱们待在这了。
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了,咱表现好些,这样十来天便能回衙门了。”
汤楚楚彻底绝望。
陆大人为民着想没错,但却利用手中职权压她带娃儿。
倘若一开始不对这调皮捣蛋的熊娃儿采取强硬手段,杀杀他的威风,往后想要管束他,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汤楚楚淡声道:“陆公子若要去衙门,我立刻寻来牛车送你走,你无需担心,不出两柱香,定将陆公子送到。”
陆昊沉默不语。
他若真回县衙,他老爹定会大发雷霆。
他老爹是忙,却并非任他胡闹。
祖母在时,他老爹都关他整月的面壁思过。
现在祖母去了庙里,他估计会让老爹打屁股开花那种。
见他始终沉默,汤楚楚道:“看来你是打算留在东沟村了。既在东沟村待着,那便按我的家规来。”
陆昊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
“哼,是县令之子,岂会听你妇道人家的话。
你给我听好了,我会此住十来天,这期间,你得……”
汤楚楚笑笑,恰在此时,汤二牛担稻子回院中。
她轻拍着手:“二牛,过来,按好他。”
汤二牛向来对大姐言听计从,放下稻子,脚下步伐如离弦之箭扑到陆昊身旁。
一把按住陆昊的手臂,将陆昊狠狠地压到稻谷上。
“你做甚?将我们公子放开!”
小厮阿贵冲上前。
汤楚楚接着说道:“陆大人明确交代过的,该骂便骂,该动手打的时候也别含糊。
陆公子模样,先凑一顿,凑老实了,咱们再接着谈事儿。二牛,开打。”
汤二牛高高扬起了拳头。
“停。”
陆昊捂住头:“你,你讲讲,要听你什么话?”
他要气炸了,这帮胆大包天的贱民,待他回县衙,定要召集人手,杀过来,将这里打砸了。
我的家规听好了:“一,每个人得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二,做工才有饭吃。”
汤楚楚望向小厮:“在这,你二人身份地位一样,跟我家弟弟儿子没有不同,想耍官家子弟威风可以,我立刻让人将你送走。”
陆昊未拒绝汤楚楚的意见。
份内之事让小厮给他做就行。
做工才有饭吃嘛,他有的是银子,又何须去吃那种带有侮辱性的食物。
这个念头才刚刚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就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儿——他全部财务,都被爹一股脑儿地拿走了。
但不要紧,他是官家子弟,这里是他老爹的管辖范围,不怕借不到钱。
哪个愿意借,只一倍,还两倍,肯定有人愿意借。
“好,我遵守。”
陆昊这样一讲,汤楚楚摆手让汤二牛停手。
她淡淡道:“此时午时已过,你们便无需做那么多,一人脱四斤谷粒就行。”
她话落,出门干活去了。
刚走到院门处,迎面碰上了里尹,此时的里尹一脸的汗水。
里尹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村民讲,陆大人来过,将自家小子扔这了,狗儿娘,陆公子可在你家?”
汤楚楚微微侧身,手指向了院中。
此时,陆昊正跟汤程羽学用连枷打谷子。
从没做过得他,感觉十分新奇又有趣,正一本正经学着呢。
里尹一脸的焦急:“狗儿娘,陆公子千金之躯,如佑干这粗活,陆大人给咱村少收税,便是咱的好官儿。
陆公子是大人独苗苗,咱得服侍好他......”
“里尹叔。”
汤楚楚压低声音道:“陆大人愿意将儿子送咱们这改造。大人还专门交代了,谁胆敢去帮陆公子。
不管是给钱,还是给他准备吃的喝的,又或者是纵他作威作福,那可就是在跟大人作对了。
里尹叔,您私下里跟全村的人都讲讲这事儿呀。
大家就踏踏实实地干好自己的活儿就行,可别再将他当成什么公子一样供着啦。
平日见着喊句陆公子,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里尹平日常朝街上跑,消息颇为灵通,也听过许多陆公子的传言,是乖张了些,不听大人管教。
陆大人多好的父母官啊,咋有这么个娃儿?
里尹未到里边和陆昊说话,转身跑田间忙着和整个东沟村民打招呼了。
即便里尹不说,正农忙的村民也无人有空去理那公子,什么都不能和收粮比。
午后的阳光炽热而浓烈。
陆昊在院中待一下便酷热难耐丢下连枷不干了。
下意识去拿怀中装逼用的扇子,结果啥都没拿到。
小厮阿贵赶紧从院中树上扯下一张宽宽叶子,上前帮陆昊扇着风:“公子,您先好好休息一会儿,这活,让奴才做就行。”
杨婶子讲了,每人四斤,他和公子共八斤,这活看着挺容易。
阿贵想得还是挺美的,可在他举着连枷挥舞没几下后,就感觉热死个人。
没挥几下,手都起泡了,腰也疼得不行,肩也好疼,哪哪都传来痛感......
艰苦地敲完面前的谷子,将稻杆拿走,把底下的谷子收一收,一称,才八两。
阿贵累得两眼发黑。
可他依然不停地干,手疼了,就往的中呸上些口水,接着甩连枷。
陆昊手持叶片,扇着风,在院中乱晃。
他来到汤程羽跟前:“哎,你咋不在汤家干活,跑杨家来了?”
汤程羽双手不停地在稻谷间翻动着,看都没看他道:“这里,我大姐的家。”
“来便就得院试,你不好好在崇文堂念书,跑这做甚?”
“陆公子此刻不在这吗?”
汤程羽淡声道:“陆公子咋不想一下,大人送你到此的目的?”
陆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哼,就这汤程羽给害的!
在崇文堂考试时,汤程羽每次都是甲,把山长哄得满心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