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着朝前走去,自家水田共六亩,不算多,也不算少了。
走个十来步,便见到宝儿正蹲在那给挖菜,竹篮中都是小鹅菜,边上堆放着从田间拔的野草。
汤楚楚叹了口气,这四个小子都憨直得让人心好疼。
她喊道:“宝儿,先回家吃东西,把鸭赶回家去,咱们一人一边。”
二十小只活蹦乱跳的鸭子,在这清澈的水中自在地嬉戏着。
小巧的嘴巴没闲着,时不时地猛地往水里一啄。
一只蚱蜢就被轻而易举地捕捉到嘴里,毫不费力地咽下去了。
鸭子正玩得兴高采烈,突然被赶。
一个个变得焦躁不安起来,在水里胡乱蹦着,水花四溅。
杨宝儿作为赶鸭队伍中的“新手”,还是第一次担此重任。
正手忙脚乱地挥舞着手中的赶鸭棒,可那乱哄哄的鸭子似乎并不那么听话。
汤楚楚自然也不知道如何赶鸭,二人搞了半天也没赶成。
邻居刘大婶猛地露出头来:“哎呀,小鸭咋冲我这边来了,宝儿,快赶走,别糟践了我家的稻谷。”
杨小宝咚咚上前辩解:“大婶,小鸭不糟践稻子,它们爱吃虫。”
那小鸭子像是为表演给刘大婶看一样,一个跳跃,直接叼下趴她脚踝处的蚱蜢。
蚱蜢谷称蝗虫,看到这虫子,刘大婶脸都成了猪肝色:“田里怎么会有这东西,不是飞走了吗?今年咋还有这蝗虫?”
汤楚楚沉凝道:“几日前,我便看到田里有这东西了,但没多少,因此,我便买些鸭子回家,在田里守着,看到便吃掉。”
小鸭,一口直接吞了那蚂蚱,动作十分迅速,吃完又接着吃另一只。
刘大婶脑子里浮现着去年,满天黑压压的蝗虫大军,就大军压境似的。
半天不到,全村千亩谷子全让它们消灭了个彻底。
蝗灾,恐怖至极。
即便稀稀拉拉的几只,她也吓得面色惨白。
她干活太专心,都没留意这东西,此时见着,就得提前预防。
人力抓蚂蚱不容易,但小鸭就不同,她可是亲眼见那鸭子的厉害的。
她立刻道:“狗儿娘,这鸭仔子,在何处有卖,一只几文啊?我想弄些回家守田。”
“五南镇没见着有鸭仔卖,江头镇有,我明日会到江头镇一趟,若是见着,便帮你带些。”
刘大婶满心感激,主动加入到赶鸭子的队伍中。
三人齐心协力,本还调皮捣蛋的小鸭子,只得乖乖地排着队,一个跟着一个,回了家。
院中,汤二牛已经剁好了野菜,但小鸭的肚子早就填饱了,看不上那野菜。
杨小宝脸上洋溢着笑意,兴高采烈地说道:“咱家小鸭虫子都吃得饱饱的,往后,不用麻烦兰夏姐再弄菜啦。”
汤楚楚微微颔首,的确,鸭子这一天的吃食问题算是圆满解决了,是无需兰夏再操心这档子事儿了。
但兰夏可很是实诚,再安排她做别的事就行。
像捡干草、缠引火用的草团子,虽说不难做,但耗时太长,这活儿直接让兰夏做就行。
大家围桌吃午饭时,少了杨狗儿一个,汤楚楚居然像少了点什么。
不懂县令是否让狗儿吃饭,不懂狗儿有记着她的话没......就盼着所有的事儿都能顺顺当当的,别出啥幺蛾子。
吃过午饭,汤楚楚把苗雨竹改好的新衣穿上了。
这种土布乡下极为常见,价格十分亲民。
穿上时,会与皮肤产生轻微的摩擦,虽说不是太舒坦。
毕竟,是新的,没有补丁,干净整洁。
穿上它,仿佛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心情也格外舒畅。
她朝着院中那堆盆桶瞧了一眼,没想着立刻还回去,便顺手拿了点早上剩余的碎冰粉去老杨家。
正值大中午时分,乡下人一般都在屋里睡觉。
但这天热得太过分,即便躺着,也没法入睡。
在杨家老屋的门口,杨老头子正专注地砍着橡树。
橡树被他砍成了六七十公分长的圆柱形状,整齐地摆放在一旁。
杨富强和杨富贵兄弟俩也没闲着,正齐心协力地编着草席。
两人的配合十分默契,动作娴熟流畅,不一会儿,草席的雏形就逐渐显现出来了。
与此同时,温氏和沈氏这两位妯娌也在各自忙活着各种琐事,屋子里一片忙碌的景象。
汤楚楚一进门,院中所有人都向她行注目礼。
沈氏眼神闪了闪,三弟妹身上的衣服居然是亲的,土黄的衣服,穿着很显白,这样看去,三弟妹就像二十上下的姑娘一般。
她心中涌起一股酸涩之情,这股情绪不知不觉地便在语气中带了出来道:
“哟,三弟妹这是发了大财呀。瞧瞧,这年节没到呢,就有新衣裳穿,真叫人心生眼热呐。”
温氏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同样心生羡慕。
对于她来说,也就过新年时,才有机会添新衣。
可去年,蝗灾,庄稼颗粒无收,全家过了个苦不堪言的年,根本就没有条件做新的衣服。
汤楚楚笑了。
自己挣了银子,还不让人穿件好衣服了?
那么辛苦干嘛?
不就是为了能让自家人生活过点吗?
整日前怕儿狼后怕虎的,吃穿都不敢。
汤楚楚神色淡然,道:“他二伯母,您这可是在打趣我呢。要是我真发了财,肯定买那绫罗啊绸缎啥的,哪还会买土布?
富人哪个看得上土布。
再说了,这土布一尺才两枚铜板,他二伯母想穿,也完全是有这个经济能力的。”
沈氏心里头有些不痛快,暗自恼怒。
近年来,她确实悄无声息地积攒到一百来文钱,那可都是她平日里省吃俭用、一点一滴积攒下来的辛苦钱。
让她花十枚铜板买布,就好似从抽她身上的血一般难受,如何舍得?
杨老婆子气笑了,道:“兰草娘,后院的干菜你去翻一翻,顺道把一家人的衣服都洗了。”
沈氏甩袖到后院翻菜干去了。
汤楚楚把竹篮中的凉粉取出。
上回来时,家中就八只破碗,此时无需出摊,家中便有二十八个碗用了。
她今天拿的都是新碗过来。
白瓷作底,印制着蓝色的云纹图案,再搭配上淡黄剔透的凉粉。
那凉粉如凝脂般细腻,与白瓷的底色和蓝色云纹相互映衬,十分赏心悦目。
老杨家众人各自捧着一碗,轻轻喝下,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神情。
杨老婆子冷冷道:“兰草,把这碗拿给你娘,兰夏,洗碗,再给三婶放好。”
安排了工作,老婆子望向汤楚楚:“狗儿娘,这能换铜板的吃食,往后不要拿来了。
一家人,人手一份,二十多枚铜板就不见了,糟践了这么好的东西了。”
杨老婆子喝完后,又肉疼不已。这可是两枚铜板一份的稀罕物,她如何配喝?
汤楚楚笑笑,道:“娘,不请大家吃好吃的,我也不好让大哥二哥帮着做事呀。”
杨富强立刻道:“三弟妹,有事尽管开口,我立刻给你去办。”
汤富贵也附和道:“一家人,无需要客气。”
汤楚楚叹息道:“做这凉粉,挺难的,易伤到手,大柱手都伤了,我没让他接着做,只得请大哥二哥帮着,要咋做,到时看看就懂了。”
杨富强和杨富贵放了竹席,起身就要跟着汤楚楚去干活。
在院后忙的沈氏一听,想扑到前边拦住杨富贵。
这能伤到手的事,三弟妹不舍得让弟弟做,就啥得让她家富贵去做,她不懂心疼的吗?
但又怕老婆子骂她,沈氏硬生生把这气给死命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