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思其拐弯抹角地打探些话,姚康富并未对戚氏起疑,她只好就此作罢。简单安慰一下后,便说要给生母上香。
姚氏这一支系中,姚康富成就最高,宗祠便设在姚府后边院子。
姚康富早让仆人备齐了香烛供品,祠堂内烛火明亮,不见半分凄凉森冷。
"绾儿,思其大啦,如今已嫁作人妇。"他感慨一声,"她寻得好姻缘,往后生活美满,你也可以放心啦。"
姚思其与杨狗儿并肩跪在蒲团上,双手各持三炷香。
"岳母在上,小婿虽保证不了让思其大富大贵,但必会护她余生平安喜乐,无忧无虑。"杨狗儿三叩首,虔诚地把香插入香炉。
姚思其双目微红,没有言语,紧闭双眼,心中默念片刻,这才低头叩首,继而起身。
走出祠堂后,她的神情依然有些黯然,低声问道:"父亲,我能去母亲生前住的院子看看吗?"
姚康富颔首轻拍杨狗儿的肩头:"文奇,你同思其一块,切记莫让她落泪,可明白?"
杨狗儿马上点头应承下来。
姚思其母亲的旧居位于后院东南方向,如今被辟为花房,院内兰花与其他花卉竞相绽放,蜂蝶翩跹,生机盎然。
"这株兰花是我与母亲一同栽下的。"姚思其露出微笑,"岁月流转,如今枝繁叶茂、花开似锦,唯独当年亲手栽种之人已走。"
杨狗儿轻抚树干说道:"你若喜爱兰花,不如回家后于院中栽下几株,待来年春日,咱们一同欣赏,可好?"
"家父不许我赏桃花,是担心我睹物伤怀,你竟要于院中栽种兰花。"姚思其侧过脸瞥向他,"不担心我见花徒增伤心么?"
"我感觉,岳母似这兰花花一般,岁岁春日至,总会归来探望你。"杨狗儿揽住她肩头,"院中既植有兰花,不啻岳母朝夕相伴。你有何花,尽可向兰花低语,岂不美哉……"
姚思其初次听闻此言,再观这些兰花,不知何故竟觉分外亲切,胸中郁结的哀伤也随之悄然消解。
她轻颔首道:"甚好,归家即植兰花,当栽于咱新房窗外。"
她祈愿慈母能朝夕相伴,日夜相守于身侧。
二人缓步庭院一周方往外走去,行至垣墙之畔,杨狗儿忽而莞尔:"之前的狗洞自然在。"
姚思其也露出了笑容。
她仍清晰地记得,大半年前她领着杨狗儿潜回家,正是打那狗洞钻进钻出。也是那日,她对他悄然生出了别样的情意。
二人不自觉地朝那边走去,恍惚间竟有种重温旧时光的错觉。
刚走近,杨狗儿立刻竖起手指抵在唇边,压低声音道:“院外有谈话声,好像是你继母。”
"主母向来在正厅会客,怎会出现在后门?"姚思其若有所思地皱眉,"难道是在商议如何处置蒙氏?"
杨狗儿一把撩起衣摆,低语道:"我过狗洞那边看一下。"
姚思其声音有些发颤:"我...我随你一块。"
"你在此处守着,一有动静就喊我。"
杨狗儿毫不犹豫地从狗洞钻过那边。狗洞另一侧荒草丛生,春日的杂草已长到膝盖处。
他手脚并用地匍匐前进,整个人完美地隐没在草丛中,接着缓缓向目标逼近。
那处站立一对人影,一位是姚夫人戚氏,另一人是姚家往日管家。
"听清楚了,以后不许可踏进姚家半步!"戚氏眼神阴鸷,"这千两银票你拿着,够你做点小生意谋生,立刻滚蛋!"
姚屏把银票收下,冷冷一笑:"仅千两就想摆脱麻烦?你未免把事情想得过于美好了。"
"姚屏,你非要逼我吗?"戚氏紧咬贝齿,"姚康富如今整日防着我,我日子也不好过。这千两银票已经是我所有积蓄!"
"呵,把我当乡巴佬糊弄呢?"
姚屏狞笑,"我于姚家做管家那会儿,姚府每月的入账收支,我比谁都清楚。若非你设计让我被黑锅,我如今照样是姚府大管事,出入体面,整日可以见着弘儿......"
"不准你再提弘儿!"戚氏眼中怒火熊熊,却强压着情绪,"求你,别来骚扰我们好吗?明日我安排人送二千两,你安静些时日……"
"银子不到手,免谈!"
姚屏不屑地冷哼,甩袖而去。
后院的墙壁前,戚氏浑身乏力地靠在上面,待婢女寻到她,她方才整理好情绪,换身衣裳,动身去主院。
主院内一片喧嚣,热闹非凡。
杨狗儿和姚康富相谈甚欢,而姚思其则与几位庶妹保持明面上的亲切互动。
“老爷,该到吃午膳的时候啦。”
戚氏一天灿烂入内,道:“我这才离开一会儿,咋就一团糟了。要是怠慢新姑爷,免不了要被人说闲话呢。”
姚康富直白大腿,转头瞪向沈管家:“你咋不说一声。”
沈管事欲哭无泪,他不是说过两回啦?
但老爷与自个女婿正聊得热火朝天,压根儿就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
他旋即转身离去,让厨房摆好饭菜。
菜肴自昨日便开始筹备,每样都制作得极为精致考究。
大圆桌上,摆的全是好酒好菜,姚家全部人围桌而坐。
无论真心亦或是演的,此时全家都相对和睦。
姚民其猝然叹息:“若姚叔还在多好,我极小时他便到我们家,如今我嫁了人,他却......”
“听思其讲,岳父此前极忙,全是姚管家领着思其玩耍,唉......”
杨狗儿也接话道:“此前之事,姚叔得了惩处,此时该被放出了,要不请来一块吃饭吧......”
罗纱之事,姚管家全部承担,被入狱大半年。
说到此事,姚康富便气得不行,但幸好,上回没有搞出过大的损失。
有慧奉仪从旁提点,反倒多挣了两万两的纹银,那姚屏是得了该有的惩罚,让其前来吃餐饭也是可以的......
“不可。”
戚氏反应过激。
她平日无数次庆幸姚康富有着宽宏大量,得饶人处且饶人的个性,此时就多恼火他这一点。
“为什么呀母亲?”
姚思其眨巴着那双清亮亮的眸子,脆生生地说:“一笔写不出两个姚定,请姚叔过来一块吃餐饭总不要紧吧?”
姚小公子立刻起身:“我想姚叔啦......”
“你们心也太软了,才几个月功夫,便将他做过之事全忘了。”
戚氏冷声道:“这才撵人到外边,如此又将他弄回,多少个姚家够他折腾的?”
戚氏冷瞥自个儿子一眼刀子,姚弘马上便老实了,没再喊姚叔叔个没完。
一餐饭,在看似融洽的氛围中落下了帷幕……不管怎样,从表象上看,那层和乐的薄纱未曾被轻易扯破。
午休后,姚思念其与杨狗儿和随姚康富到各铺面查账。
有杨狗儿在,全部账目,无需姚思其操心,她此次前去,不过是寻沈管家了解自个名下店铺新添的固定资产情况。
全部产业现在由沈管家看着,姚思其准备一点点接来,自个打理。
完事后,二人才离开江头县,回五南县接汤楚楚。
汤楚楚于陆家用过午餐。
在客户休息一会后,便与陆老太太及蒙氏打牌,她就懂打现代的斗地主啥的,这时代的,她是一窍不通,学会后也觉得没啥意思。
可此时还早呢,她便喊陆家仆人取来笔墨纸砚,做成后世那种扑克牌的模样。
“慧奉仪真真心灵手巧啊,如此有趣的纸牌也想得出。”蒙氏丢出几张:“三带二。”
“呵,待着你呢。”
陆老太太来了个王炸丢下,两人过,最终一对三丢出:“呵,老身又赢啦,来吧来吧,给铜板,给铜板,这回有王炸得翻着倍给,每人十枚铜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