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尹神色凝重,道:“今日的虫子,算老天爷给咱们敲响的一记警钟!
再有十来天便可收谷子,在这个关键时刻,咱们可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家有铜板的,速速买鸭子养到自家田间。
虽说鸭子不一定能把蝗虫都消灭干净,但放着总归是有好处的。”
大家觉得有理。
养鸭好处多,下蛋煲汤,还能吃虫子。
养家子利大于弊,谁都懂。
村民都回家去后。
汤楚楚打算回去卸车。
里尹却来到她跟前,脸上的神情显得格外严肃,郑重道:“狗儿娘,光靠养鸭赶蝗虫,恐怕还是不够啊。”
汤楚楚懂得鸭能赶蝗虫,但农田多,要想有效防护,鸭子之数也得上万才行,且得是大鸭。
那么小的鸭子,面对漫天年来的蝗虫,压根儿就派不上用场。
“上次蝗灾前,同样有几股零星的虫子飞过来,当时没人往心里去,谁成想,仅几日时间,全部谷子都没了......”
里尹叹息:“田间刚喝饱了水,这才看到一些希望,若又来一次蝗灾,那之前的努力可就全都白费了......”
眼瞅着很快有谷子收,近日来,所有人都可劲地吃粮。
都想着很快就有新谷子吃了,便无人省那点粮了。
若蝗灾毫无预兆地突然来袭,整个东沟村人的粮,估计顶不过三日,到时该如何是好......
汤楚楚内心宛如被重锤敲击,也看清了那隐藏在暗处的危机。
此次虫子量不多,大家还可以赶得走,若下回,下下回又当如何?
她陷入上一世的回忆中,却一无所获。
主要上一世她不种田,如何驱蝗这一难题,她真不懂。
鸭子驱蝗,是看了新闻才懂的,不然她哪懂这些。
还得到交易平台搜相关书籍才可以,现代对于制理蝗灾的方法应该不少。
她说道:“里尹叔莫要心急,办法总比困难多,咱都静下心来好好琢磨琢磨……”
里尹着实是没有办法了,不懂和谁说这事,便跟汤楚楚叨两句。
他叹息着,目光落在日趋饱满的谷子上,面上的愁云更深了些。
汤楚楚回家后,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了门。
在交易平台买了本有关农灾的书籍。
看到书后,她愣住了——这书也太厚了!
靠!近千页的书,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比字典还要厚重。
没办法,只能先藏着,待空闲了再看吧。
她转身厨房备午饭。
苗雨竹想要搭把手,被好按到了椅子里,饭菜美不美味都不要紧,有的吃几个小子就十分开心了。
粗粮野菜团子,刀削面,小米粥啥的,她都是拿手的,反正能吃。
正忙着,汤大柱进厨房问她:“大姐,咱家新房起多大的,要有多少屋子的?”
汤楚楚手下不停:“咱们家加你媳妇肚子里的娃儿,就七个人,最少有八间房吧,另再配个正厅,厨房,书房啥的,另外还得有间做卫生间......”
家中如今上侧所的地方,就一些芦苇围着一巨坑,顶上都没有。
每回解决三急时,她都心里膈应得慌。
起新房别的不管,能上大号的厕所必须得有。
汤大柱点着头,在心中计算土坯的数量。
但他算术水准太过差劲,实在没法子算出来。
不过他懂里尹家起新房时,房前院后堆的大概土坯高度。
之后数不够,又拿铜板找别家买了些......
大姐想要的宽度和里尹叔家大差不差,那便把院前院后空间全叠满土坯再盖吧。
午餐后,太阳越发毒辣,气温也一路飙升。
田地里安静极了,几乎看不到有人在劳作。
家中四舅甥正配合默契地做着土砖块,做出来的土砖摆到灼人的阳光下暴晒,之后再搬回院后叠好。
杨富强和杨富军,杨老婆子也在此时进了院子。
汤楚楚将老婆子带到院后的做工场地:“娘,辛苦你在这烧出沸水,烧好放到这处放凉,再接着烧......”
活计不费力气,只需看着火。待锅中的水欢快地沸腾起来,便把那滚烫的水倒进一旁的空桶中。
等这一锅水倒完,再接着烧就行。
因比较闲,老婆子东张西望。
她家老大老二,里尹家的老大老二,再有邻居小鱼儿爹,全埋头搓着灯笼籽,一刻都无暇躲懒。
她向来怒其不争的三儿媳,这会儿正专注地过滤着搓好的凉粉。
在下面铺上一张细腻的纱布,仔仔细细地把凉粉中那些黑色细碎籽粒一个一个地挑拣出来,那动作轻柔又专注。
杨老婆子踱步到前边院子,甥舅四人正紧锣密鼓地做着土砖块。
兰夏则在地上绑着一小团一小团的干草。
堂屋里的苗雨竹也正专注地,把做新衣时剩的一点小块布缝制成一家人的里衣。
更小块些的,则准备留着做布鞋的鞋面,天一凉,布鞋便能派上用场了。
汤老婆子在屋门处站了好半晌。
苗雨竹太过专注,未察觉到她的存在。
她此时也才懂得,三儿媳为何请这许多人手了。
这会儿,全家没一个闲着的。
想说句话的空档都寻不着。
看来是她误会三儿媳了,她没有在躲懒,而是真忙不过来。
她正叹息着,汤二牛将工具放下,走到汤楚楚跟前:“大姐,水用完了,我担水去了。”
汤楚楚望了烧火的地方:“柴也快不够用了,做土砖块的事先不急,你跟狗儿一块多搞些柴回家。”
她顿了下,接着道:“宝儿,你到田里赶鸭回家,再把鸡喂饱了,割野菜时多割些,鸡鸭晚上也得喂......”
一件又一件事情,她安排得井然有序,每一项都吩咐得清晰明确。
杨老婆子心中的自责愈发浓重。
三儿媳,将家中大小事务打理得妥妥当当,自己却没完没了地瞎担心。
她心里头觉得挺过意不去的,自己的活太闲了,还收两枚铜板,真是对不住狗儿娘的一片好心。
想到这儿,她抱起许多干草,去临时灶台前,边看火边绑小团的干草。
此时,杨小宝激动的喊叫声传来。
“羽舅舅,你咋带这么多东西来,来了便住下了吧?”
他实在崇拜这个羽舅舅。
他的学识比树根不知道优秀多少,他只讲一轮,他便可以理解了。
他如今的目标是,让自己成为下一个汤程羽。
正烧水的杨老婆子,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汤家童生来了,连家当都带了来,这是要长住啊?
这如何可以,杨家已经住了两个姓汤的了,现在又来个姓汤的,杨家直接改成汤家算了。
之前偶尔资助一下便罢了,如今直接长住,在杨家吃住,何时是个头啊?
汤老婆子把活一放,赶紧冲到前屋。
汤楚楚也过去,见汤程羽提的两大木箱,唇角微勾。
这木箱中,肯定有许多书,她家四个家伙能学得一成,都是她赚到了。
她没说啥呢,杨老婆子就急了:“汤小子,你大姐家太小,你跑来做甚?你一童生,如何在这种烂房中住着?有辱斯文啊......”
汤程羽面容谦逊:“古往今来,多有学者身处艰苦之境,以地为席、以天为幕,却能著就不朽之作。
由此可见,困苦的环境恰能磨砺出坚毅不拔的品质。
汤程羽在此,衷心谢过大姐的恩情。”
若非大姐主动开口,让他教导哥弟外甥们读书识字,此刻的他恐怕陷入黑暗,不知何去何从了。
从前,大姐总是用银钱接济他,如今,大姐更是为他指引了一条安身立命的道路。
自古以来便有圣人道:“予鱼一时,授渔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