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没想到还能在疗养院见到陈清川。
“小雪,你听我说!”
我的身前站一排着我们班上的老同志,他们一个个都黑着脸,身边我的老姐妹们也横眉竖眼的。
陈清川被堵在对面,遥遥看着我。
他焦急地往前走了一步,就被我们班老同志吹胡子瞪眼的撵后退两步。
“退退退!”
“你这种渣老头不配进我们夕阳红班!”
“对!我们夕阳红班不要你!”
“劝你好自为之,自觉去离我们最远的上春山班!”
我们班的同学叽叽喳喳开口,一个个义愤填膺。
我知道他们都看了那个热搜,知道了我的事情,这是在为我打抱不平。
我被护在最后。
前面的人影稀少,能让我看到那个厌人的身影。
前面人山人海,奋力救回那个差点埋葬在失败婚姻里的灵魂。
“陈清川,我不需要听你说。”
我朝着他遥遥喊道:
“你眼前的程雪,是一个拥有浪漫灵魂,热爱生活的老女王,而非你的附庸。”
我顿了顿,“所以她永远都不会原谅你,也不会接受你的道歉!”
陈清川到老都要挺得笔直的脊梁,在无数网友谩骂下都要挺直的脊梁,终肉眼可见地一点一点弯下去。
“哎橙子,你特爹的真得劲,文化银儿啊!”
旁边我的老姐妹小声嘟囔着,连带笔画:
“你是不知道,那太阳光打过来,唰唰的,跟年轻小姑娘的气质似的。”
我轻轻拍了她一下,“咕哝什么呢你!”
老姐妹眼珠子一转,大声嚷嚷着:
“我听到了啊,咱们橙子姐说了,回去带咱们上大分!十排玩不玩伙计们?!”
“走走走冲冲冲!”
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大人跟小孩一样兴奋起来了。
“程雪!你又带他们打游戏!眼都不要了吗?给我过来做检查!”
一声怒吼从不远处传来,夕阳红班级班主任带着医生过来了。
“快跑!”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大家哄一下往教室里跑。
说是跑,还是三三两两地挽着手搭着肩,笑嘻嘻往教室里走去。
像那年夕阳西下的傍晚,三五成群的我们从食堂往教室走的路上。
吹着风搭着肩,讨论着一道题,或者一个人。
我不经意回望去,陈清川孤身一人被遗忘在最后面,像是被隔绝在热闹之外。
我扭回头笑了笑,心里无比的释然而轻松。
……
陈清川还是没能如愿住进我们疗养院。
因为进门检查他被查出来了肝癌晚期。
被调到了住院部后,他整个人以极快的速度颓丧了下去。
班主任偶尔会和我说他总是痴痴地看我的视频,然后时不时流泪。
住院期间,他的儿子以及宋梅从来没有来看过他。
我知道这个。
因为宋雪那个难缠的老头子看到热搜后,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天天想方设法地从宋梅手上要钱。
要不来他就去闹陈文栋,说自己是他爸,必须得给钱。
陈文栋被闹得都丢了工作,现在一家五口人住在一个小房子里天天干架。
儿媳,哦不对,我没儿子,她也不是儿媳了。
她叫刘安柔,她幸灾乐祸地和我分享,说是觉得过不了多久,陈文栋那个家里,说不定就要闹出人命了。
我也只是轻轻笑了笑。
思绪回笼,我听见老师说陈清川还是老是看我视频,我认真地问:
“可以把他手机偷走吗,我不想让他看。”
虽然老师也不可能干这种缺德事。
他只是忍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忍忍。
没大没小的。
我很珍惜现在的每一天。
也带着大家很积极地去面对每一次体检。
我甚至能够开直播和年轻的孩子去交流经验和人生。
我也坦然地面对一些人口中的一把年纪还离经叛道的指责。
可那都与我无关。
我生下来在这个世上,不管经历多少苦难,不管是在几十岁的时候豁然开朗。
只要我还活着。
我始终可以按照自己想要的生活走下去。
人生是旷野。
浪漫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