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呵呵……”利翊兮破涕而笑,“我们都回来了,青凯的病也治好了。你们放心,师兄他们一定会……”
“哐”的一声巨响从利翊兮屋中的门外传来,利翊兮的话尚未完全说完,那破门而入的巨响便打断了她,那个她熟悉无比的冷冰冰地传入屋中,凉卿骢那张好看的面容上挂着*裸的蔑视的表情。
“他们会怎么样?会将你们救出去吗?哼,别作梦了!”凉卿骢重重地哼了一声,“我来这儿就是告诉你,让你断了这个念想。如今太子府戒备如此森严,你们插翅难逃,就算是郭晟也休想进这太子府中来。有一件事,你肯定还不知道吧,是和那个下贱的花农有关的。”
“青凯?你把青凯怎么样?”利翊兮猛地一惊,心中隐隐潜出不安的情绪。
“若是我倒是好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或许我还能考虑留他一条生路。但是可惜他冒犯的是父皇,是杀头的死罪,后天午时就是他的忌日!”凉卿骢讽刺地看着瘫软无力、脸色刹那间化成惨白的利翊兮。
他笑了笑,继续道:“你就彻底断了旁的念想,在这屋中等着成为我的太子妃吧。哦,对了,恐怕现在也只有你还不知道,那个花农死的时候就是你成为太子妃之时。”
凉卿骢乜斜着眼睛,再次看了看一眼利翊兮,得意地走出屋外,而那扇被破开的门再次被严严实实地关了起来。
“哐当”一声,利翊兮整个人瘫在地上,头重重地撞在了墙壁之上,而她似乎没有察觉似地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眼神里没有了方才的生机,而她身边的桌椅摇晃着,终于摔倒在了地上。
另一侧传来碧浓焦急的声音,“小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利翊兮仅仅是一遍又一遍地哼着,另一侧的碧浓已经着急地哭了起来,而利惜墨也急促地敲击着墙壁。
这一切都是命运开得玩笑么?明明道路就在前方,为何突然涌出的大雾遮挡了这道路,令他们难以前行?
祈临城,天牢。
薛青凯静静地背倚着透心凉的墙壁,墙壁上渐渐渗出的水汽贴着他的后心,将他的衣服染湿。他知道他现在在祈临城最令人畏惧的天牢之中,但是充斥在他脑中的不是对此时处境的考虑,而是在那御花园中所发生的情景。
他仍记得他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在领路太监的带领下,被召到了御花园。御花园中,那个身穿明黄色龙袍,体型健硕的男子背对着他,目光像是看着他眼前那一圃圃争相斗艳的花朵。那些花儿显然是经过了极为细心的照料,开得相当的茂盛,在这样浓秋的季节中,仍然生机盎然,恍若迎来了第二次春天一样。
诱惑的芬芳袅袅渗入薛青凯的鼻翼之中,听得那太监躬了身,道:“回禀圣上,薛青凯已经带到。”
那一身明黄色的人轻轻地“嗯”了一声,那太监便缓缓地抽身而退,领着其他的太监宫女徐徐地离开了这御花园。
偌大的御花园中仅剩下两个大男人,寂静的气氛让薛青凯心中一阵惶恐,那四处摇曳的芬芳在空气中迅速膨胀着,像是在诱发着人心的不安。
薛青凯正揣测着眼前的状况时,那个一身明黄的君主忽地道:“你说朕这御花园中的花如何?”
薛青凯轻声呼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不由得松了几分,道:“禀圣上,圣上御花园中的花自不是凡物,与民间芬芳不同,民间芳菲已然逝尽,而这御花园中仍是一派春意。”
“你看到的当真如此?”储胤朝国君顿了顿,像是安抚道,“这儿仅朕和你,但说无妨。”
“禀圣上,御花园中芬芳自然是极品之物,然经了人为的悉心照料,反而缺了原应有的秉性,虽是好看,却没了本相,一旦冬风而至,恐悉数殆尽,再无重生之机。”薛青凯鼓足心中的勇气,据实而道。
“不愧是今次花魁!哈哈……”那明黄色忽地转过身来,胸前的腾龙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他的脸上尽是欢喜之意,“天生娇贵,反而缺了傲骨,丧失了本来的面目。依你来看,何处的花最具傲骨?”
“依草民愚见,但凡身具傲骨之物,向来生于偏僻之处,崖中花,雪中梅,峭壁之竹,荒漠之荆棘,冰寒之水藻,但凡此类,莫一不是傲骨铮铮,纵使天塌也未能使之垂下丝毫。”
“哈哈……朕倒觉得你也如这些花草一样,傲骨铮铮啊!”当今圣上一边笑着,一边将他犀利的目光紧紧地落在薛青凯身上。
薛青凯一惊,急忙道:“禀圣上,草民……”
那明黄色之人招了招手,打断他的话,“你与祈禳王的约定朕已听说,朕也没有责怪之意。情到深处,自是什么都能做出的。朕原本只道你是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没想到却也这般英勇,能做出这些惊人的举动,倒是令朕刮目相待了。”
“草民不过是匹夫之勇,却也未能做什么……”薛青凯哂笑道,事实上,他也未曾做什么,侬餍一族叛乱的平定几乎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唉,能如此便是不错。如今你既征战而返,祈禳王恐怕也不好为难你,朕便为你做主了,倘若祈禳王再有刁难,与朕说便是。”
薛青凯心中狂喜,立时欢喜谢道:“草民叩谢圣上成全!”
储胤朝的国君走上前来,在距薛青凯两步之处停了下来,一阵沉默横在二人之间,隔了许久之后,当今圣上才道:“自见你之后,朕便隐然觉得有几丝眼熟,却又说不出眼熟在何处。如今你平定南疆而返,朕倒寻思着如何将你这朵野外之花移入朕这御花园中,你可愿意?”
薛青凯一惊,知道圣上的意思是让他入宫,成为文武之一,若是他人定然早已雀跃不已,然而薛青凯始终对朝廷心存芥蒂,他所想的亦不过是平平淡淡的生活,断然是不想卷入这官场的漩涡之中的,只好冒死拒绝道:“禀圣上,草民不过一介花农,既无为民谋福之能,又无攘外安内之力,仅得单瓢饮食,草民便知足矣。”
储胤朝国君轻轻地移了一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似乎极为惋惜,道:“既是如此,朕也不好再勉强,任你选择。不过,你平定战乱而返,功不可没,有何愿望对朕说便可,朕一定帮你实现。”
薛青凯一点一滴地抬起头,看着对方和蔼的眼神,他的内心掀起一阵波澜,极为杂乱,而当他的眼神之中涌出层层勇气之后,薛青凯正声问道:“草民斗胆想问圣上一个问题。”
“哦?”储胤朝国君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样的问题让他舍弃了旁人据理力争的富贵、名利,只是为了一个问题,他惊奇地道,“是什么呢?”
薛青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他再次看着眼前的当今圣上,一字一字地道:“圣上,可认识一个叫虞淼的女子?”薛青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的是娘的名字,而不是爹的姓名,像是一阵直觉催促他如此。
“你说谁?”储胤朝国君的脸色很明显地变了,他方才脸上洋溢着期待立即化成了阴沉,他的目光如刀子般锋利,紧紧地向薛青凯瞪来,他沉声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一阵阵厉风冲着薛青凯席卷而来,不安的预兆如毒蛇般顺着他的双脚攀援而上,渐渐地缠绕着他的脖子,冰凉的触感瞬间令他窒息,然而薛青凯还是听到他自己的声音答道:“她是草民的娘。”
“你是虞妃的……”对方之人显然很震惊,却旋即恍然大悟,他那充满威严的脸喷涌出一波又一波的愤怒,他愤愤地指着薛青凯道,“你……你……来人,把他压入天牢,后日午时处斩!”
于是,薛青凯便被关在了这冰冷的天牢之中,而当他意识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足足在墙壁上依靠着近两个时辰。刺骨的冰凉渗入脊髓,而薛青凯脑中却闪着一个疑问:圣上所说的虞妃是娘?娘曾经是后宫嫔妃?
“哈哈,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薛花魁啊!”一阵狂笑声忽地传入薛青凯的耳中,薛青凯闻声望去,在他的对面牢狱中,发现了一个头发凌乱的男子正趴在门栏上,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而那讽刺般的笑声正是冲自己而来。这是?薛青凯迟疑地看着那人。
“怎么,就忘记老夫了?”那人捋了捋凌乱的头发,被头发遮掩的面容显露出来。
“是你,方丞相……”薛青凯一怔,而旋即他明白过来,方锦璋因谋反之罪已被打入天牢,没想到竟然自己竟然和他关在了一起。
“嘿嘿,丞相,那已是之前的事情了。不过薛花魁怎么也来这儿了?莫非担心老夫孤寂,来这儿陪老夫来了?”方锦璋讽刺地道,见薛青凯不理会他,又自顾自地道,“难不成你也效仿老夫,起兵造反?或者被利忠尧陷害抓入这天牢了?哈哈……被我说中了吧,就说红颜祸水,从来都没有错过啊……”
薛青凯懒得理会他,身体往里头多钻进去了几分,转过头,充耳不闻。
“打入这天牢的,都没什么好下场,说不定你要比老夫先走一步呢。老夫在官场斡旋这么多年……”
这之后方锦璋说的话,薛青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而他前面所说的话,则完全涌入他的脑中,并占据了他的大脑,薛青凯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忽地走上前,冲着那正在喃喃自语的方锦璋道:“方丞相,你可知道虞妃?”
没想到薛青凯此话一出口,那喃喃自语的方锦璋立即停了下来,他惊讶地看了一眼薛青凯,忽地背过身,又喃喃自语起来。
薛青凯的心立即狂喜起来,方锦璋这样的行为已经承认了他是知道虞妃的,薛青凯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他此时迫切地想知道有关虞妃的一切,他现在已经知道当时薛老太爷那句“有本事去问当今圣上”是什么意思,他所说的正是真话!
“方丞相,你知道虞妃的对不对?你肯定知道,劳烦你告诉我,我后天就要处斩了,但是在死之前,我想知道我娘的一切!”
“你是淼儿的儿子?”方锦璋猛地转过了身体,他怔怔地看着薛青凯,双眼几乎鼓了出来,“你姓薛……你果然……哈哈……薛瀚海瞒得我还是真紧啊!”
薛青凯却是一惊,方锦璋喊娘喊“淼儿”?这么如此亲密的称呼,怎么会从方锦璋口中说出?难道方锦璋和娘认识?他的心中越来越多疑问,这些疑惑几乎将他的肚子挤破,他此时是多么渴望得到答案!
然而方锦璋压根没有给他开口询问的机会,他恨恨地质问道:“你就是因为这收入天牢的?后天就要处斩?是谁让你来宫中问的?薛家人对不对?一定是薛家人,也只有他们才做的出来,害死了淼儿不够,竟然还要害死淼儿的儿子!”
“方丞相,求求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就算是死,我也瞑目了!”薛青凯几乎是哀求地看着方锦璋,他几乎要为腹中的疑问崩溃了!
方锦璋怔怔地看着薛青凯,忽地疼惜地笑了笑,最后缓然而道,脸上竟是陶醉之色。
“我与淼儿从小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时候的我们无话不说,我是真心的喜欢她,我一心想成为大官,倒是明媒正娶,风风光光地将迎娶她。然而我却知道在淼儿的心中,她一直是将我当做兄长的,从来都没有男女之爱的。但是,我不甘心,我认为有一天淼儿一定会嫁给我的。”
“可是……”说到这时,方锦璋脸上的陶醉之色转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咬牙切齿之色,“那时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官吏,当时南巡的圣上偶然看见了游湖的淼儿,竟然看上了淼儿的美色,回京之后,便将淼儿强行召入宫中,成为了虞妃。”
“我以为圣上不过是一时为淼儿着迷而已,但是不料圣上竟然真的爱上了淼儿,但是淼儿心中早已有了他人,不是圣上,也不是我,而是一个四处游荡的白面书生,也就是你爹——薛浩森。后来我才知道,当时淼儿正是为了与你爹相见才去游湖的,若果不是这样,淼儿怎么会被圣上发现?”
“我竭力混入京城,成为了朝中的官员,为了不让圣上发现我与淼儿早已相识,我总是借着各种理由去宫中找她,直到有一天淼儿告诉我,她想离开宫中,她再也忍受不了宫中的生活,她要出宫找你爹!”
“当时她就那样跪在我的脚下,哭得是那样的伤心,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她那样哭。我也不知道怎么竟然就答应了她!答应她帮她逃出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