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与其他大家族一样住在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岭的孙家,还未熄灯。孙家家主孙有道平常休息得很早——七点回到家,和除了女儿之外的家人一同吃过晚饭,然后喝茶,稍适休息,与儿子孙成游下棋,或是看会儿新闻,聊聊天,到了八点,洗漱,休息。
孙有道生活规律,这是燕京上层圈子人尽皆知的事。
而且他不仅对自己严格约束,对于子女也严加管束。孙家长子孙成游二十几岁的年纪,愣是没有一次在晚上出去逛夜店的经历,就算是参加了某家的宴会舞会,当天晚上也要赶回家来休息。
上至五十老管家,下至十六小女佣,谁都按着孙有道的规矩来。
除了一个人——孙芷。
这个孙家大小姐在圈子里的名声很不好,基本上她给人的印象就是放浪形骸的浪荡女子,衣着暴露,夜生活不检点。即便生在孙家,她也经常半夜不回家,在外面鬼混。
孙有道呢,睁一只眼闭一只,不知道该怎么管。
当初妻子生下女儿之后,就染病离世,他把双倍的爱都给了女儿。每次想要请家法教训女儿地时候,他都觉得手软,下不去手。等到女儿和他嘻嘻一笑,他的气也就消了。
今天和往常一样,孙芷到了这个点还没回家。
“爸你先去休息吧。”孙成游端着一杯咖啡,站在父亲身后,说道,“妹妹她今天应该也不会回来了。”
孙有道摇摇头,“成游啊,你说我是不是对她太放纵了,事情演变成今天这样子,我可是要负全责的。”
孙成游心知肚明,父亲这是念着已逝的妻子,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女儿,心怀愧疚。
“没事的,她只是看起来那样,其实内心还是个小女孩呢,外面都在传,她孙芷勾搭不三不四的男人,可是谁看见了?”孙成游是个明白人,“哪有放浪形骸地女人不沾上一点脂粉气,还活得像个小仙女的?昨天我还听到她睡在客厅沙发上,梦话说要住在糖果屋里呢。”
孙有道微微一笑。
“再说了,那些跟着她的人又不是一群废物。就让她玩一段时间,等这段叛逆期过了就好了。”孙成游说道。
“但愿是这样。”孙有道再怎么纵容女儿,有些事也是不能忍的,他补充道,“至少她没有像别家的女子一样带男人回家。”
孙成游点点头,忽然想起来一事,便提了起来,“对了,我听说秦睥睨已经定了婚约,是德国罗森家族的独女。”
“那小子找了个外国丫头?”孙有道说道,“那小子可是个抢手货啊,现在让一个国外的家族抢走了,说不过去……说不过去。”
孙成游哈哈一笑,没有多说。
他和秦家两兄弟有结交,但是不多。意料之中的事是,他对林秋涛只闻其名,不识其人。这点孙芷也一样……要不然那天晚上林秋涛就不会认不出孙芷。
时间到了凌晨一点,孙有道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打了个哈欠。在远处的路上,有车灯如粒。
有谁正在驱车靠近。
“这不是回来了吗。”孙成游上前迎了一步,跟往常一样,孙芷没有把车停入车库,而是不讲道理地停在别墅门前,气喘吁吁地走下车来,对孙成游招呼了一声。
说道,“哥,过来帮我个忙。”
孙成游有什么不好的预感,跟着走过去,就看到一个醉酒的男人躺在车里,睡得正酣。
孙成游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惨白色,不知道多明显。他有些迟疑,久久未动。
刚才孙有道还说孙芷至少没有带男人回家,现在秒打脸,怎么办……
“快帮我把他架进去,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放跑了就没了。”孙芷有些焦急,“快点啊,都这个时候了。”
“……”
孙芷这些话落在孙成游耳朵里,就像是在说:你快点啊,我已经等不及了……
那什么的。
平日里打扮得像个浪荡女,但内心小公举的妹妹形象在他面前瞬间崩塌,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的欲女。
“孙成游,你愣着干什么呢?”
“我……”孙成游硬着头皮上,“我知道了。”
他架着那个熟睡的男人——也就是文霄落,从车里出来,然后低着头往屋里走,孙芷就那么跟在后面,迎上父亲孙有道的锐利目光,她还嘿嘿一笑。
“站住!”孙有道气得面色发青一把拽过熟睡的文霄落,问道,“你跟我说,这是谁!”
“他叫文霄落,一个明星。”孙芷从容应答,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好啊你,你都开始玩小明星了,就跟那些下贱的女人一样了,是不是?”孙有道指着女儿的鼻子,是真的气得不行。他一个身居高位的大人物,以温和谦逊著称,谁人何时见他因为什么气成这个样子?
孙芷看到爸爸对她吹胡子瞪眼,也气得不行,一把将文霄落拽在自己怀里,说道,“我就是玩小明星了,怎么了?!你管得着吗?”
“你!你简直混账!”孙有道抬起手就要打。
孙芷就那么站着,把脸迎过去,等着孙有道的巴掌拍在她脸上。
可这一巴掌迟迟没有落下,孙有道气得恨不得跺脚捶墙,但就是不能打出这一巴掌。
“哼!”孙芷给了个脸色,然后自己一个人费劲地拖着文霄落进了房间,反锁房门。
“岂有此理啊,岂有此理!”孙有道摸着额头,大口喘气,“她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吗?我看她就是外面那些人说的那样,已经没治了!”
“不会的,妹妹她不可能像外面那些人说的那样。”孙成游无奈地笑着,说道,“您要给她一次机会。”
“我给他的机会还不够多吗?她三番五次地挑战我的底线,何曾想过改过自新?”
“这……”孙成游无话可说,只得站在一边听着父亲的抱怨。
可孙有道虽然抱怨连连,却没有去撞门,把文霄落抓出来扔到外面去。
今夜注定相当漫长。
在这孙家别墅里,除了文霄落,谁都没睡好。
孙有道在孙芷房门外打转了一夜,孙成游跟着转。到了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房间里传来靡靡之音,让人想入非非。孙有道气得就要撞门进去。
孙成游连忙阻拦,劝说道,“如果里面真在做那些事,就这样撞进去真的不好。而且仔细听这里面怎么夹杂着英语呢?”
孙有道一想,也就明白了。
孙芷带回来的文霄落醉得不省人事,怎么可能做那事。
这声音只有可能是孙芷在放美国大片。
可即便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孙有道也还是心烦意乱,不能入睡。不能入睡,也就只能在孙芷门外转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七点,已经头脑清醒,也没有什么醉酒症状的文霄落才缓缓醒来。
一睁眼,是在陌生的地方,在脸前还睡着个他不认识的女子。
那张近在咫尺的清媚容颜让他呼吸急促。
文霄落赶紧起身,打量着女子。
只见她像小猫一样蜷缩着睡在床上,眉头微微皱着,鼻翼微微张合。虽然略显憔悴,却也掩盖不住她过人的神采。
心底生疑的文霄落捏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昨天醉倒之前,只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着什么,然后就倒进了某人怀抱。现在是在哪里,这女人是谁?
缓了一会儿,文霄落又盯着孙芷的脸看了好久,才恍然大悟道,“哦,那天那个被非礼的智障,没想到底子还不错嘛,卸了浓妆也是个清媚美人。”
不过现在是感叹这个的时候吗。
文霄落四处看了看,他的鞋子就那么被随意地甩在整洁素净的房间当中。
昨晚什么情况他不知道,但他是和衣而眠的,就证明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穿上鞋子之后,文霄落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一开门就撞到了正在门口偷听的孙成游的脸上,孙成游与文霄落一般高,这一下给他撞得鼻血直流。正好这时候孙有道走了过来,看到孙成游捂着鼻子,指缝间渗出鲜血,又看到文霄落在一边看着,先入为主地觉得文霄落打了孙成游一拳。
“混账东西,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敢撒野!”孙有道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拳朝着文霄落脸上打过去,文霄落随便一拍,挡下孙有道的拳头之后往后退了两步,举着两只手挡着。
“我怎么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一觉醒来就在这儿了,我还想问个明白呢。”文霄落看了眼楼梯的方向,打算夺路逃走。
谁知道这是什么龙潭虎穴。
“还敢狡辩,我打死你!”孙有道也是练过一些拳脚的人,但是对比文霄落,就很不够看了。
文霄落持续懵逼,只顾着到处乱蹿,把孙家搞得鸡飞狗跳。渐渐的,一群人都追着文霄落跑。
“你站住!”佣人拦着文霄落。
“站住就站住。”文霄落提起拳头就是双拳齐下,打得两名佣人倒地翻滚,叫苦不迭。
“这小子有点身手,让福伯来!”
福伯是家里的管家,也是第一高手,早些年就在秦睥睨那支部队的前身服役,而今老当益壮,身手不弱当年。
“爸,别追了,别叫福伯来了。”孙成游拿手帕捂着鼻子跑下来,连忙拉住孙有道,“我的鼻子是自己撞的,不是他揍的。”
“嗯?”孙有道眼睛瞪得老大,哪里像是万人之上的人物,“谁要帮你出气了?我是因为昨天的事气不过,要把他绑了狠狠揍一顿。”
“喂,你们也太不讲理了,莫名其妙把我带到这里来,还要把我抓起来打,讲不讲道理,普天之下还有没有法可言了?”文霄落据理力争,认为自己无错可言,不应该遭受毒打。
“那我问你,要是有人祸害了你的女儿,你会怎么办?”
文霄落一惊,“谁啊?谁他妈这么混蛋,那得打断他的狗腿啊!”
“那不就得了吗!”孙有道抄起手边的椅子朝着文霄落追过去,颇为压手的红木座椅被孙有道舞得虎虎生风,极有气势。
文霄落立马跑路,可才跑了两步他就觉得不对了,转过身来一抬手,说道,“等等,这之间有什么关系?我可没有祸害你女儿!真要说起来我还救过她一次!”
孙有道一愣,“英雄救美的戏码?谁信啊?”
“等他醒了一问便知!”文霄落转过视线一看,那个叫福伯的高手正在一旁虎视眈眈。
“不用等了。”孙芷站在一旁,“我现在就把你们想要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后面的话,文霄落差点就相信了孙芷。
孙有道放下椅子,示意佣人各自散去,然后带着几人在一边的客厅坐下,眼神诡异地打量着文霄落。
刚才他没认真看,现在这么仔细一看——这小子长得还真是好看。
不过长得好看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孙有道这样警醒自己。
“其实我已经和他私定终身了。”坐下以后,孙芷当着父亲和哥哥的面,说出了这样无异于晴天霹雳的话,“我和他的孩子都已经有四岁大了。”
说着孙芷还比划着,“大概这么高,是个超级超级可爱的小萝莉,又听话又懂事,简直是个小天使。”
文霄落直翻白眼,这他妈是意淫什么呢。
“从我见到他的第一天起,我就想嫁给他,给他生孩子。可是我知道你们不会同意——恶毒的父亲和小心眼的哥哥。”孙芷撅着嘴,气鼓鼓地说,“所以我和他私定终身,珠胎暗结,生下一个超级可爱的小萝莉。今天我带他回来就是要让你们知道他的存在,也希望你们能认同我们!”
孙有道两只手捂着脸,在脸上狠狠搓了几把,止住笑意,缓过神来对文霄落说道,“真是难为你了,是我们误会你了。”
文霄落叹了口气,“您知道就好。”
“什么?你们不相信我说的吗?”孙芷一脸震惊,这些说辞她想了大半夜好不好,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被拆穿?
“女儿啊。”孙有道说,“你饿不饿,我让福伯给你准备早餐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