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秩被邢坞堪堪接住,顾西指挥他将官秩放在地上躺平,然后蹲在他面前,微微托起他的头,指腹用力给他掐人中。
这是目前最快上手的一种急救方法了。
果不其然,官秩指尖微动,没一会儿就掀开了眼皮。
“怎么样?”邢坞还挺关心他。
“哎呦,”官秩坐起身来,锤着酸痛的胳膊腿,无所谓道:“可能是昨晚挖坑太累,今早又没吃多少有点低血糖了吧。”
顾西闻言从兜里掏出来一块巧克力,递到他面前:“给你。”
官秩也不客气,直接伸手接过巧克力,撕开包装袋啃了起来。
“阿遇在哪间房啊?”官秩问馆长。
馆长还被刚才那一幕吓得不轻,但刚才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人如今又生龙活虎地站在自己面前,让他这种见惯了生命脆弱面的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原来生命如此坚强。
“第三间就是,”馆长的表情有点严肃:“有点惨,你们得先有个心理准备。”
“放心放心。”顾西拍着胸脯打包票,“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不会吓到的。”
馆长点头,有了这句话他就放心了。
木楼梯吱嘎响,几人越过最后几级台阶直接进入走廊。
殡仪馆的布局馆长和他们介绍的差不多了,第一层是追悼会的礼堂,第二层是家属休息区,而第三层是灵堂和停尸间。
停尸房堆放的都是些无人认领的野尸,而灵堂里面装的都是些寿终正寝的老人家。
灵堂一共三间,分别是万寿堂,福寿堂和万福堂。
第一间和第二间里面都有人点着白蜡在守灵,只有第三间空着。
听馆长说,当时肖黯和阿遇是在二楼的家属休息区等待顾秋姿火化完的骨灰的,但是后来两人就不见踪迹了,后来万福堂来新新死者的时候,一开门却看到了阿遇惨死的现场,差点把他们殡仪馆投诉死。
官秩一边听着馆长的话,一边四处打量。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殡仪馆和别处的殡仪馆一点也不一样,这里的门和楼梯还有走廊全部都是木制的,虽然没有别家白瓷砖那么冰冷无情,但却也同样沉闷地透不过气来。
“就是这里了。”馆长说着走到万福堂的房门口,将手轻轻搭在木把柄上。
“场面实在血腥,各位做好心理准备。”
他再一次好意提醒完之后,“啪嗒”一声就打开了万福堂的木门。
还没进屋,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传入鼻腔,呛得人只想吐。
就连顾西这种见惯了大场面的人也忍不住小声吐槽:“卧槽这么臭,爷我快吐了……”
官秩也想吐,但他忍住了。
像馆长借了个口罩,皱着眉就进了万福堂。
里面的场景确实骇人,如果官秩没有经历今早在顾秋姿面前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他可能会当场吐出来。
邢坞也是眉头紧缩,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
万福堂里面有一个巨大的玻璃棺材,一般用来安放那些寿终正寝的老人家,方便家属守灵,可是现在那具巨大的玻璃棺材的棺材盖上平躺着一位年纪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
微卷的短发被血污染,暗红色的鲜血从额角起顺着脸部流畅的曲线一直流淌到脖颈,拉出一条血色长河。
官秩大着胆子上前去查看他的尸体,却被顾西揪住衣领,“手套戴上。”
顾西从身侧递给他一副未开封的外科手套。
官秩不知道他们这些学医的人对手套是不是有什么执念,但是毕竟人家也是好意,于是就伸手接过。
相反顾西觉得官秩愿意去查看死者尸体更好,自己就拿这个相机找了几个角度对着阿遇的尸体一顿猛拍。
心里欢呼,累了一晚上终于可以干点轻松的活儿了!
阿遇的头顶有一个不是很大但是却特别深的缺口,像是被尖锐锋利的水果刀插入的一样。
额角处的伤口伴随着大部分的淤紫,看起来像是从桌角的尖锐处磕到的。
手上脚上大关节活动处有红色的勒痕,生前应该受到了不少于半小时的虐待。
官秩再来看阿遇的面部,牙关紧咬,面部表情痛苦又狰狞,应该是是生前见到了什么特别恐怖的事或者特别想灭掉的人。
致死原因是胸前的那把绿色柄子的水果刀,伤口到现在还在曰曰流血,血顺着玻璃棺的边角一直流到地板上,暗红色的一大滩血与纯白的地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造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阿遇才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儿啊,竟然就被施以如此残忍的死法,官秩这颗刚刚才硬起来的心瞬间又变得不堪一击。
他手扶玻璃棺,再一次深呼吸,情绪在崩溃的边缘游走。
“这个肖黯,真他娘的不是人!”这样惨绝人寰的场面,就连易小天这样一个铁血大男子汉看了都忍不住咒骂凶手残忍。
“这家人太惨了,”沉寂了好几天的周小陆突然开口,之后又喃喃自语了一些什么东西官秩他们也没听太清。
不过总感觉这几天周小陆变得怪怪的,怎么个古怪法?
就是说话说着说着就突然望着一个地方发起呆来,有的时候还会偷偷躲在楼梯角抹眼泪,精神恍惚查案都不在状态,而且以前队里就数他话最多,但是现在他能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讲站一整天,比号称人间木头的邢坞还要木头上三分。
那么,周小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的呢?
官秩掐指算了算,发现大概是从第一次见到蓝念念尸体的时候,周小陆就开始变得与平常不一样了。
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由,官秩也没细想,只当他是一个年轻警官,和自己一样头一回见到这种大场面,情绪有点崩溃。
“把他尸体搬回局里吧。”官秩摇头,冷声道。
“是!”
市局的人浩浩荡荡的来,也是浩浩荡荡地走,但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万福堂烛台底的角落里藏着的一个眼角有痣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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霖市是雨城,通缉令发出去一周也没查到任何一点关于肖黯的踪迹。
昨晚又落了雨,今天一大早官秩刚刚掐点到局里就碰上了第一分队的人出警。
“快点快点!”顾西见他还呆愣在原地于是打开车门拼命朝他招手。
官秩真的不想去,刚刚睡醒脑子到现在还是懵的。
“快点啊官秩!全部都在在等你呢!”顾西催促。
“来了来了。”官秩极不情愿地跑上去,虽然不情愿,但是他脸皮还不至于厚到让全队的人等自己一个人的地步。
官秩上了车之后发现车里面的气氛很是凝重,于是忍不住问:“怎么了?这又是出什么新案子了?”
毕竟自从蓝家一家惨案之后,霖市也算安宁过一阵子。
全车的人都不敢说话,只有驾驶座上的邢坞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刚刚接到报警电话,有人在梧桐雨那边的一个臭水沟里发现了一具无头女尸。”
“又有无头女尸?”官秩不可置信,“肖黯又手痒了?”
“没见到现场,不要随便下定论。”邢坞冷声道。
不是所有的无头女尸案凶手都是肖黯 未见全貌,不予置否这个道理是每一个警务人员都应该懂得的。
梧桐雨的名字很好听,周围的景物也特别地应名。
梧桐树分别栽种在马路两旁,到了秋季树叶变得金黄,有风吹过,天空之下便下起一阵梧桐雨。
车轮碾过板油大道,官秩从车窗往外望去,目之所及,满是金黄。
这里离上次的案发现场新世纪华庭很近,走路的话五分钟就到了,官秩忍不住歪头沉思。
案发现场聚满了一大堆看热闹的人,官秩下车之后好不容易拨开人群才钻进警戒线内就被人劈头盖脸一顿骂下来。
“你们这些天杀的狗崽子,怎么不早点来啊!早点来的话我的女儿就不会死了!”那妇女看起来三十出头,叉着腰指着刚刚进来还是一脸懵的官秩骂的唾沫星子满天飞。
“你女儿死了关我们来的早和晚有什么关系?”顾西将懵逼状态的官秩扯到身边避免他招受那妇女唾沫的荼毒。
“怎么就没有关系了?你们要是能早点来,我女儿就不会死了!”那妇女强词夺理。
谁料顾西这人戴着一副金框眼镜,面皮白净看起来斯文,骨子里却也是个不好惹的,直接掐着腰学着那妇女的样子怼回去:“你现在在这里说这些,早干嘛去了?但凡你早一点打电话报警你也不至于只能在这里看着女儿的尸体。”
这一句话,直接呛得那妇女没话讲。
她确实是没有尽到一个当妈妈的责任,女儿一夜未归竟然从未察觉,一直到第二日小区楼下有人传看见了一具无头女尸她才猛然想起昨晚自己女儿一夜未归。
就连报警,也都是目击证人报的,她这个母亲全程就杵在这里,半点忙也没能帮上。
所以她没有理由责怪警官,自己女儿去世了自己确实最后一个知道的,到头来还有怪罪警方,警方又不欠她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