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御书房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柯文山躬着身，不敢抬头去看云霓。
而此时的云霓脸上已是镀上了一层寒霜，良久后，她冷冷地说道：“柯爱卿，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老臣，很清楚！”柯文山回道。
嘭！！！
云霓猛地一拍书案。
笔架上的毛笔也被震得跌落了下来，一片黑色的墨水将宣纸给染黑。
“你是在耍朕不成？！”云霓冷喝一声。
被这一喝，柯文山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连忙跪倒在了地上：“老臣不敢！”
“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几个月前，朕亲自到了府上请你出仕你拒绝了。又过了几日，你又主动接受。现在才上任几天？又和朕说乞骸骨！你这不是耍朕，又是什么？！”云霓从书案后面走了出来。
她继续说道：“右相之位，岂是说任就任，说走就走的？”
柯文山低垂着头，没有过多的去解释。
因为有些事情，就算去解释了，女帝也同样不会有什么办法。
世家积弊已深，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世家已然能和皇权平起平坐！
“陛下，臣已经老了，许多事也力不从心，就如这赈灾一事儿，就让朝野上下都看了一个笑话......”柯文山低声说着。
云霓听着听着，脸上的神情又慢慢缓和了下来。
她叹了口气，语气略有些无奈地道：“朕知你的难处。”
“陛下......”
“他们开出了什么条件吧。”云霓看向柯文山，眼神无比的平静，却又好像能将一切的事情都看透了一般。
柯文山犹豫了一会儿道：“臣告老，他们开城门放粮。”
“好大的胆子！”云霓深吸了一口气，胸脯起伏了一阵。
再怎么说，柯文山也是当朝右相。
这是何等的位高权重！
结果这群人敢拿着城外数万百姓的性命来要挟！
简直是无法无天！
云霓咬着一口银牙，开口道：“你不用辞官！ 不就是缺粮，要开城门吗？朕亲自下旨，让他们去做！难道他们还敢抗旨不成？！”
柯文山脸色一变，忙道：“陛下不可啊！兹事体大，若是强行下旨，几乎就等于和他们撕破脸皮，届时会如何，陛下比老臣更清楚。”
“那你说，现在还能如何？”
“这......”柯文山回答不上来。
眼前的这种局势，除了答应他们的要求，还能如何？
难不成城外还能凭空变出十几万石粮食，供灾民渡过这个冬天？
不仅是粮食，还有柴火！
要是没有柴火，他们露宿荒野，冻也得冻死。
云霓掐着手心，过了许久，手又缓缓松开，摆了摆手道：“此事之后再议，你先回去罢。”
柯文山抬起头：“陛下，五日之内，必须要有所决断。”
“这又是为何？”
“若是五日后城门不开......外面的百姓，就要强行冲城了。”
听到这话，云霓的眉心不禁一突。
五日后冲城？
呵，这和半年前北狄进犯，何其相似！
朕堂堂姜国女帝，竟是不断被人所要挟，实在是可笑。
“陛下......”柯文山欲言又止。
“朕知道了，五日内，会给你答复，退下吧。”
最后一句话，云霓特意加重了一番语气。
柯文山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心中虽无奈，也只能先行退了出去。
等他离开后，云霓也没了练字的心情，直接摆驾回了寝宫。
想着刚才的事情，心情不由变得有些烦躁。
同意柯文山致仕告老？
这无疑是在向世家方面服软，云霓毫无怀疑，当自己露了怯，往后他们只会越来越进一步挑战自己的底线！
可要是不同意，自己又能从哪调来粮食，解决眼前的危机？
总之，城外的百姓，决不能发生民乱。
否则事情会越发的不可收拾。
没由来的，云霓竟又到了那一副画前，用手轻轻的抚摸上去。
萧逸啊萧逸，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呢？
要是你在的话，再给那世家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如此放肆吧。
白衣儒屠......白衣儒屠......
你不是百战不败，战无不胜的吗？
为何一个小小的北狄，就让你埋骨青门关外了呢？
在这画卷面前，云霓再也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
.......
时间慢慢的流逝。
五天的时间，说不上短，也同样说不上长。
很快，柯文山和大牛约定的时间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天。
若是最后一天还没有结果。
那城外的灾民就会强行冲城！
就在柯文山打算明日一早再去觐见。
云霓打算想世家妥协。
当天夜里，东大门外，灾民群中。
无数个篝火燃烧着，灾民们围绕着篝火，感受着难得的温暖气息。
“大牛哥，柯大人都进城这么久了，怎地啥动静都没有？”
大牛拿着干粮烧了烧，放进嘴里啃了一口：“还有一天呢，急啥，柯大人是个好官，不会说话不算数的。”
“诶，我们都知道柯大人是好官，可......”有人欲言又止。
“俺知道你们想说些啥。”大牛望了望东城门，“你们觉得柯大人是新官，做不了数，可他毕竟是宰相，宰相你们懂是啥不？”
大牛竖起了食指：“宰相就是，除了女帝，就属他最大！”
“这么厉害？”
“那可不，你觉得堂堂宰相，还弄不来粮食，开不了城门？”大牛继续咬着烧饼。
火光映照在他的眸中，不断跳动着。
这些话，大牛也不过是用来安慰其他人的。
可真实会如何，他也说不准。
以前在县里，大牛也算是个小吏，官场上的道道，他还是懂一些的。
很多时候你官大，不代表就是你说得算。
比如那县太爷，几年就是一换。
许多时候，县里的事情都是那些年长的胥吏说得算。
这宰相官虽然比县令大，可有些事，终究是一个道理。
正当大牛在思考着，远处忽然热闹了起来。
“粮食！！！”
“有人送粮食来了！！”
大牛嚯的一下站起身来，目光灼灼的看向声音的来源，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