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店里。
光线被刻意调得很暗,只有几束射灯,精准地打在玻璃展柜内的珍玩上。
似乎每一件,都泛着被岁月摩挲过的温润光泽。
陈子期站在中央的独立展柜前,身形颀长。
身上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与这满室奢华古旧的气息,微妙地融合。
他微微倾身,专注地看着天鹅绒衬垫上躺着的那块玉佩。
前些天,他收到了顾威送来的邀请函。
是云柠孩子的生日宴会。
陈子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清水中滴入的墨,迅速晕开又被强行压下。
所以,就算不喜欢那孩子身上的顾司礼的一半血液。
看在云柠的份上,他送的生日礼物,也必须要贵重。
男人轻启薄唇:“把这块玉佩拿过来给我看看。”
穿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玉佩。
声音在空旷的店里,显得格外清晰:“先生好眼光,这是清代的和田白玉籽料——‘苍龙教子’佩。您看这玉质,油润细腻,白度一流,灯光下几乎无结构。”
“雕工是标准的乾隆工,这条大龙守护着小龙,寓意极好,最能保小孩子平安康健。价格300万。”
陈子期垂眸,看到那玉佩在射灯下,流淌着内敛的脂光,温润通透。
一条游龙盘绕,龙首下依偎着一只幼龙,形态生动,线条流畅,确实非凡品。
“一个小孩子的生日,三百万,是不是太贵重了?”
一个女声自身后响起,打破了这片沉寂。
陈子期缓缓转身,
光线在他轮廓深刻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界。
范倩倩就站在不远处,一身长裙,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陈子期看着她,眼神没什么波动,只淡淡问:“想做的事情做完了?”
范倩倩走上前,笑容加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嗯。我大伯一家,因为劣质充电器爆炸,都进了医院。”
众所周知,劣质充电器,就是容易爆炸的。
既然早晚都会爆炸,那她只是让爆炸提前了一些而已。
当然了,那些动手的痕迹,都在大火中消失了。
想起被烧的面目全非,躺在病床上哀嚎的大伯一家,范倩倩心情极好。
她嘴角抑制不住的向上扬起,轻声道:“他们受的伤太重了,好惨啊。不过,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嗯。”
陈子期并没有什么反应。
配合范倩倩做一些她想做的事,会让她情绪稳定,有利于合作。
所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子期神情淡淡,将目光重新落回那枚玉佩上。
范倩倩也顺势看过去,那温润的光泽,让她眯了眯眼:“这就是你给那个孩子的生日礼物?”
陈子期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范倩倩嗤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算计:“送什么不要紧,玉佩也好,弹珠也罢。要紧的是,我们能借着这个机会见到那个孩子。”
她靠近一步,压低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只要见到了,我们计划的第一步,就成功了。”
“嗯。”
陈子期微微点头。
脑海却忍不住闪过云柠的脸。
如果孩子出事,她一定会很伤心吧?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心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攥住了一般,闷得厉害。
这窒息让他烦躁。
但是,该做的计划,依旧要做。
牺牲,在所难免。
念头如冰锥般,刺穿短暂的迟疑,让陈子期周身的气息更冷了几分。
他抬眸,不再看那枚“苍龙教子”佩,对着旁边的工作人员,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漠然:“把这个收起来。再给我挑个更贵重的玉佩过来。”
……
酒吧里。
光影摇曳,空气中弥漫着威士忌的醇香和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深蓝色丝绒沙发陷在阴影里,每张玻璃桌面上都浮着一盏暖黄小灯,像漂浮在夜色中的萤火。
“顾氏公司那边递来的合同,对我们来说就是百利而无一害。”
沈修昀晃着酒杯,冰块叮当作响,“双赢的局面,你究竟在纠结什么?”
“……”
云逸没说话,只慵懒地靠在沙发里。
修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琥珀色液体随之轻轻晃动。
“记得我们在国外创业的时候吗?”
沈修昀不死心地凑近,“哪怕对方前一天刚跟你拍过桌子,只要有利可图,你第二天就能跟人勾肩搭背。现在,这是怎么了?”
云逸终于抬眼,薄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和他们握手言和,就是为了不用和那个人握手言和。”
“你……”
沈修昀被噎得说不出话。
抵着桌子瞪了云逸好久,最后气哼哼地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这时,一抹窈窕的身影,出现在迷离灯光下。
何以晴穿着一条黑色吊带裙,丝绒面料紧紧包裹着玲珑曲线。
卷发慵懒地散在肩头,每根发丝都染着酒吧的流光。
“嗨!”
她朝沈修昀挥手,声音像浸了蜜。
沈修昀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何小姐,今晚这么漂亮?”
云逸抬眸看了看正在向他走近的何以晴,随即起身,拿起外套就要往外走。
“云总~”
何以晴快步上前,柔软的手牵住他的手腕,轻轻摇晃,“才刚来就要走?”
“……”
云逸定在原地,下颌线崩的紧紧的。
女人的温柔的小手,仿佛有魔力,让他浑身僵硬。
只有脸上勉强维持着冷淡。
“不是……,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沈修昀夸张地捂住眼睛,“在我面前,就这么演上强制爱了?你俩考虑过单身狗的感受吗?”
“沈副总,我真有正事儿。”
何以晴俏皮地眨眨眼,从手包里取出两张精致的邀请函,“过几天,是顾总和云柠孩子的生日宴,二少让我给你们俩送请柬呢。”
“啊?安安小朋友要过生日了?”
沈修昀立刻接过,“我一定准时到。”
“太好了!”
何以晴轻笑一声,又把邀请函递到云逸面前,“云总,顾总和夫人非常希望,你能够参加你外甥的三岁生日宴呢。”
云逸看了一眼邀请函,表情冷漠,也没有接。
“云总,你可是安安小朋友的舅舅,就算和他爸爸有什么过节,也不能驳了孩子的面子,对不对?”
何以晴一边说,一边主动把邀请函塞进了云逸的手里。
“……”
云逸动了动指尖,终究还是没有退回去。